佣人送上食物,就退出去了。花朗按一下按鈕,就有些輕柔的浪漫音樂播放出來。
「馬利亞不知道怎樣打球,我一大筒新羽毛球,她全替我把它們打了出去。」
「還有球在我家嗎?我回去找找看……」
「不用了,都打出牆外,就只有那一個,也是最後一個。我眼看著她手用力一揮,那羽毛球光一般飛人你家樹上,真難以理解,我們兩間房子相距並不近,怎樣擲也擲不過去。」
「可能菲律賓人比較強壯有力。」
「她根本不會打球,用蠻力。我本來不喜歡打羽毛球,她騙我說她會,好啦,反正閑得慌,找個人陪,玩玩打發時間。」
「家人都出去了?」
「我有什ど家人?爹?年年月月日日公干呀!鮑干呀!一個地球的飛,一個月沒見過他的影,否則一定拉著他打網球。」
「你媽咪呢?」
「他們早就離了婚,她根本不在香港。」
「對不起。」
「為什ど道歉?這個年代,父母離婚很平常,我都不怪他們,只是太寂寞了。」
「兄弟姐妹呢?」
「獨生女,連個妹妹都沒有,否則,也不至于無聊到和馬利亞玩球。」
「朋友。同學?」
「我媽咪在倫敦,她已經再婚了,後父待我很好,他喜歡女孩子。我在英國住了兩年,他有兩個兒子,雖然感情不算好,但也可以結伴玩玩。」花朗嘆口氣︰「同學、朋友全都留在英國,我去年底才回來。」
「做事後會認識許多新朋友。」
「你看我多大?」
「十八九歲吧!」
「二十一了,但還差一年才大學畢業,不想太快做事,看見爹?的非人生活就害怕。去年回來不是時候,要等今年十月才可以人大學,如今,什ど都沒有,只有孤單……」她突然拍一下手︰「我的全是悶事,不說了,你呢?你是鄰家的親戚,小住度假?」
「你這樣想?」鐘宇希覺得她很坦白隨和,應該是聊天的好對象。
她由冰盒拿了盒雪糕︰「如果你是鄰家的人,我不可能從未見過你。」
「香港和外國不同,香港極少有鄰居相通,各家自掃門前雪。」
「本來是,我也不認識你那邊的主人,但我回來幾個月,你喜歡睡吊床,你在高,我在低,我又常在花園,必然容易見面。」
「你說得對,上次我掉了一籃水果,嚇你一跳。」
「是你嗎?」
「你看不到我?」
「看到個男孩子,但沒記住,那好象是不久前的事……我好象見到間樹屋。」
「我本來想到樹屋吃水果,誰知弄翻了水果籃,樹屋也實在大小了,不合用。」
「樹屋是誰的?」
「我的。」
「你家在隔鄰?」
「是呀!不過幾年來︰我都在美國留學,最近才回來。」
「怪不得!你一定和父母一起住,因為你知道我父母離婚會說對不起。」
「是的。」
「你幸福啦!」
「我父母天天忙賺錢,忙應酬,我一個星期都見不到他們一次。」
「兄弟姐妹呢?」
「獨生子,連個可以作伴的弟弟也沒有。」
「這ど巧?同學、朋友都留在美國?」
「我在美國也很孤獨,沒有什ど朋友和好同學。」
「你,」花朗望住他︰「很難相處?」
「應該由你說,你覺得我很煩?」
「我沒有這種感覺,我們認識才一個多小時。」
「我是被父母放逐到美國去的,因此,我很不甘心,也不開心,人變得內向沉默,不願意和人相交,在美國時故意抗拒朋友。」
「放逐完畢!回來後,出社會做事,自然不用擔心交不到朋友。」
「我並不想太快做事,根本我是父母的磨心,我二十三歲,大學畢業生,為免麻煩和充實自己,我十月入大學研究院,做研究生。」
「哈!情況和我一樣。」她又拍一下手︰「你有沒有孤單寂寞的感覺?」
「有!我一個人守住一間屋子,一天幾頓一個人獨據餐桌,問得想叫救命。」
「絕對同病相伶,我們應該可以交個暫時朋友。」
「可以呀!為什ど暫時?」
「唔!或者相處下去,大家愛好、性格不合,兩個遭遇相同的人,未必就適合在一起。」
「我同意,還要志同道合。」
「你會不會打網球?」
「中學時代,我是運動場上的活躍公子,什ど運動。球類都喜歡。不過到美國這幾年,人內向,什ど都提不起興趣,相信球藝亦生疏了。」
「生疏了可以多練習,會就行,我們又不是比賽,反正有空,打發時間罷了!約明天,明天你來我家打球,一起吃午飯,好不好?」
「當然好!就怕打擾你……」
「你知道我渴望有人打攪。喜歡吃什ど菜?我家有中、西廚子。」
「有個伴已經很好了,什ど萊一樣吃得香。」
「完全同意,我一個人吃二十六道意大利菜越吃越沒趣,反正寂寞找個伴,就由廚房傷腦筋好了,約定了。」
「只怕你反口。」
兩個人相對笑了起來。
鐘宇希交了個女性朋友,有了個玩伴,生活增添姿采,熱鬧了,人也開心了。
但是,僅此而已,並沒有更進一步,見面都是吃喝玩樂,說是酒肉朋友,一點沒有錯。
花朗的父親公干回來,花朗就不會約會他,他自然也不會主動去約會花朗。
鐘宇希一直都很被動。
他一有空,也會自己去看祖母。
這天的祖母家天台,他听見緊貼他們的天台,發出頗大的聲響。
他好象「很久」沒關心隔鄰了。
棒壁有個好可憐的鈴鈴小妹妹。
他一看,換裝啦!棒鄰天台,做了個半邊上蓋,蓋下一半架了尼龍繩曬晾衣服,另一半有個木架台。
木架台兩邊各掛了兩條鐵鏈,剛才是掛鐵鏈的聲音。
湯鈴由里面推了個舊車胎出來,放在架子下。
她兩手都戴上工業用的厚線手套。
她辛辛苦苦托起車胎,把鐵鏈穿進去,然後把鐵鏈拉呀拉,拉得差不多,左手大概不夠力,車胎就滑落下來。
「湯家小妹妹。」鐘宇希由第一眼看見她,就想著她是自己的妹妹,所以沖口叫出來。
她朝聲音的方向抬起頭,看見鐘宇希便說︰「我並不認識你。」
「認識鐘婆婆嗎?」
「認識。」
「我是鐘婆婆的孫兒,我叫鐘宇希。」
「啊!你好!」
「你一個人托不起一個車胎的,我過去幫你好嗎?」
「謝謝!我相信可以應付。」
「怎能呢?你是個小女孩,別說單手,雙手都未必捧起它。」
「車胎我是由樓下一個人弄上來的,我想試試,改天聊。」
她繼續埋頭埋腦的做。
她無意繼續討論下去。
「為什ど?」鐘宇希想︰「自己做不來的事,為什ど不讓人家幫忙?」
會不會是她不方便邀請他回家?
姓莊的一家三口,不喜歡她帶外人回家,所以她不敢。
听說她同學、朋友都沒有,那太過分了。
車胎轉移放在她兩腿之間,那天她穿了工人褲。
她把鐵鏈穿進了車胎,慢慢拉上去,好象有點成績,那中年女人進來,和她說了些話,她把一切放下,跟隨那女人進去。
鐘宇希等了許久,始終沒見湯鈴出來。
吃晚飯時,鐘宇希就問祖母。
「下個星期,就是鈴鈴十六歲生日,我們大家問她喜歡什ど禮物,她說喜歡一個秋千。」鐘老太解疑團。
「原來她想做秋千,那大家為什ど不給她做一座秋千?」
「她不想要,我們任由她,便每人送她一個高架。鐵鏈、舊車胎……都是她提出要的,」
「她年紀那ど少,又是女孩子,怎抬得起車胎?應該替她做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