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秦!」
突然間用力被搖晃的椅子,差點讓秦日順摔下來。
「我都听說了喔!第一次的經驗很慘吧?听說你在法醫們和檢座面前,吐光了你的胃液啊?更倒楣的是,你第一次拜見法醫之花,就被人家罵了是吧?」前輩驀地從背後勾住秦日順的脖子,大笑地說︰「別難過,每個人的生命中總會發生那麼一、兩件永生難忘的糗事,只是你……嗚哈哈,比人家運氣更差一點點,竟在『尚大膽』的面前丟盡顏面而已!」
「尚大膽?誰啊?」撫著胸口,從驚嚇中恢復的他扳開前輩的手腕,一愣。
「呵呵,你是吐到連記憶都消失了嗎?尚大膽就是那天你去看的,主刀解剖的年輕美女法醫呀!」
「美女?」坦白說,那天回家後,秦日順滿腦子都是受害者的遺像,什麼美女不美女的,他連一丁點兒印象都沒有。
「我的天啊!你都沒看到她的臉蛋啊?你有沒有長眼楮啊?人家可是法醫界的閃亮一朵花,號稱史上最美麗的女法醫耶!」
搖搖頭,再搖搖頭,連連否決掉前輩的兩句問號,秦日順誠實以對。「我只看到她戴著口罩的樣子,加上我那時候吐都來不及了,哪有心思欣賞什麼美女啊?現在我連她的眼楮是大或小都快想不起來了。」
噗哧地笑出聲。「他們說的一點兒也沒錯,你真的被嚇昏頭了。」
「順道讓我猜一下,這件事莫非是在全國聯播網中放送過,要不怎會散布得如此快速,每個人一見到我就猛拿這件事戲弄我啊?」
「有組長幫你宣傳,當然快嘍!」
「謝謝,現在我知道該去封誰的嘴巴了,以免全宇宙都得到這丟臉的消息。」合起手邊的塑膠檔案夾,秦日順開著玩笑,自辦公桌邊起身。
「你不必白費功夫了,現在拜托組長封口已經太遲了,整間分局里不知道這件事的,一個也沒有!」被落在後頭的前輩,圈起手充當傳聲筒,嚷道。
笑了笑,秦日順做個「罷了」的手勢,搖著頭朝林組長的辦公室走過去。一到敞開的門邊,剛好看到林組長在講電話,于是他先敲敲門板,知會組長自己的存在。
林組長邊招手要他進來,邊對電話里的人說︰「好、好,我知道,我會找人過去拿的。謝謝你了,老黃。」
見他喀地掛上電話後,秦日順把檔案夾放在他的桌上說︰「這是前天汽車旅館燒炭自殺案的結案報告,請您過目。」
「噢,好。」把檔案夾推到一邊,林組長笑嘻嘻地說︰「小秦,你來得正好,我剛想要叫你過來呢!程世慶,他就是我跟你提的那位新菜鳥──秦日順。」
站在辦公室檔案櫃前的男子挺起身,推了推鼻梁上的銀邊眼鏡,鏡片後的單眼皮黑瞳冰冷地梭巡過秦日順。禮尚往來,秦日順也不客氣地望了望對方,研判他不是比自己大個一、兩歲,就是同齡的家伙。光滑、連點胡渣都沒有的白淨臉皮,透著濃濃的書卷氣,再由不茍言笑、眉心帶著慣常性的皺痕看來,很像是檢察官、法官之類的人物。
「小秦,你跟這位程干員到法醫中心去,找項法醫。上次XX橋下被撈起的女性受害人,已經有新的檢驗報告出爐了。」
秦日順揚了揚眉。「程……干員?」
「他是調查局緝毒中心的干員。」林組長揮揮手說︰「時間緊迫,再過三十分鐘法醫就要下班了,詳情你們在路上溝通吧!」
「我是開車來的,就坐我的車過去。」程世慶道。
即使臉上寫滿問號,不明白何以一名緝毒中心的干員會跑來關心這起無名女浮尸的案子,但他依然保持著沈默,跟著對方坐上了調查局的公務用車。
在國產福特車上,程干員並沒有主動開口,氣氛略顯僵硬、不友善,秦日順只好挑起話題說︰「剛剛林組長有說過您是緝毒中心的人員,為什麼會關切這樁案子?」
「根據法醫中心的資料,我認為那極有可能是我認識的女線民。由于命案不在我們管轄的範圍,所以我只好先來獲得你們組長的諒解。」銀框眼鏡下的黑瞳一瞥。「你不高興嗎?」
秦日順困惑地回道︰「不,工作上的事和我高興與否扯不上關系吧?」
「喔?我還以為你是那種為了搶破案之功,會希望一個人進行調查的人呢!你之所以會搞砸了XXX案,听說就是搶功搶出問題來的,因此現在才會被踢到分警隊來,不是嗎?秦警官。」
「……你知道這件事我不意外,可是當我的面這麼直截了當地說出來的,你是頭一個呢!你這麼做的目的,我大概也想象得出來,但……」秦日順聳聳肩。「很可惜,我不想為那件過去的事發表任何看法。」
「哪怕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你是被犧牲的小棋子?」
「你問不出什麼的,換個話題吧!」秦日順歪歪嘴。
程世慶扯高唇角。「秦日順,警察大學第XX期的畢業生,身高一七九、體重五十六公斤。父親前年由警界督察室長退休,你位居五兄弟中的老麼。叔伯與兄弟里,十人就有五人是在警界服務。你二哥在去年獲選模範警察,可謂警界中一門英杰世家。」
「謝謝你告訴我有關我的資料。但,這有何意義嗎?」
「而要補充的一點是,這位家族中最受期待的新星,也就是你──秦日順,不幸地在前天出了糗,因為受不了觀看法醫解剖的刺激,吐得一塌糊涂,傳為警分隊的笑柄。」平靜地敘述著。
「我還能說什麼呢?」一攤手。「你這麼喜歡研究我,難道我是犯人?」
程世慶淡淡地說︰「對于合作的伙伴,我都會做點小研究,請勿見怪。弄不清楚對方是值得信賴或不值得信賴的人,就要我與他密切合作,我辦不到。」
「現在你可以大方地打電話給林組長,要求更換偵辦人,我不會介意的。」他擺出「你請便」的手勢。
「為求公平起見,我也會把自己的資料告訴你。」
「哈啊?」秦日順听到這句話,轉過頭去看他。「我對你的資料沒有什麼特別的興趣。」
「我對一起合作的人只有幾點要求。一、不會動不動就把涉及他人的隱私說出去的,本質上還算誠實、可靠的。二、有耐性的,懂得等待的,因為我沒有。三、不會沒事專說些無聊笑話、打哈哈、不熟還硬要裝熟的,最糟糕的是沒有EQ,輕易就發脾氣、鬧情緒。這些,你都合格了。」
「……你希望我為你的『抬愛』道謝嗎?」秦日順大膽斷言,此人沒有什麼朋友。
程世慶把車頭轉進大樓的地下室,漠視他的問題,繼續說︰「我們不必把彼此當成哥兒們,我若有查到什麼你派得上用場的線索,會告訴你的。反之你也願意這麼做的話,我們將會合作愉快。」
「好極了。起碼我們兩個人里頭,有一個人是樂觀的。」他可無意嘲諷,這全部都是真心話。向來隨遇而安的他不願意把事情想得太美好,省得事出意外之際,會應變不及。
車子平穩地滑進停車格內。「法醫中心在幾樓你知道吧?你先上去找項法醫,我停好車就過去。」
「OK,全听你的。」
初次進入法醫中心,這兒遠比秦日順想象的要紊亂多了。到處都擺滿瓶瓶罐罐的……「證物」?不想一一細看里頭裝著什麼,繞過幾張辦公桌後,秦日順找到最近的人問道︰「請問一下,項法醫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