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您對師兄會不會太凶了點?師兄既然已經知道錯了——」
「楊果,你不許替他說話!」老人一瞪,教訓著自己的弟子說︰「當初這蠢貨若懂得謹慎,和你一樣來找我,由我來處理整件事,便不會落到今日的田地。忘記師父的教誨不打緊,居然還四處藏匿,浪費你我的時間搜找,這些……正罡,你應該不會否認吧?!」男人抬起伏地的頭。「師父,我知道自己沒有任何借口可說。但是……她懷了……我的孩子,我不能丟下她不管……而且我不知道孩子生出來會是……所以我想再等一段日子「胡鬧!假如她真是狐妖,你這就叫造孽!」氣得抖動著手指,老人破口大罵之際,遠方忽然傳來烏鴉陣陣不祥的聒噪叫聲。「這是?」老人低頭掐算指頭,大喊一聲不妙。「楊果、正罡!速速跟上前來,出事了!」三個男人迅速地拔腿飛奔,幾道身影在月光上忽現忽隱。不到一盞茶時間,便越過幾里路,站在大片田野中。那是幅慘烈的景象。
尸橫遍野還不足以形容。殘肢斷臂四處都有,紅血四灑,令人不敢細看下去……幾頭黑狼在見到有人闖到的瞬間,立刻逃竄開來。
「這些都是被狼攻擊的嗎?」楊果詫異地說著,接著他上前半步說︰「啊,那兒有個女人——」「慢著!楊果,讓師父過去看看。」
渾身浴血的女人慢慢地轉過頭來,望著他們師徒三人。她的口角流血,像被人狠狠地揍過;發絲凌亂,像被人狠狠地拖地拽著。她一見到錢正罡,立刻顫抖地說︰「我、我們的孩子被他們給殺了……」男人咽下一口氣,心疼地縮起臉。「翡翠兒……」
「妖孽!這些人都是被你所殺的嗎?」白袍老人怒問。
她歪著頭。「我?或許是吧?我不記得了……我記得他們又打又踹的,我的孩子死了,死在我的肚子里,所以我好生氣、好生氣……正罡,對不起,我沒能保護好我們的孩子……」「翡翠兒……」男人正想上前去抱住她,卻被師父一拳打飛出去。
接著,白袍老人以桃花木劍指著女子說︰「你這惡貫滿盈的妖物,休想再危害人間!我要一清天罡正義,將你打入十八層地獄中!」「師父!慢著……」
男人眼睜睜地看著師父一劍刺中女子的胸口,而她緩緩地倒下。
「不——」
她睜著眼,仰望著星空,原來這就是將死之前的感受。
渾身發冷,好冷、好冷……
死並不可怕,但真正可怕的是,她竟然被自己所愛的人出賣。他不僅不愛她,也不愛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所以才會找來道士,將她給殺了。她好不甘願!「翡翠兒?」他抱起她,搖晃著她。
他為什麼哭呢?這不都是他要的嗎?他一直想殺了她,現在終于成功了。
「我……咳咳……」腥濃的血從身體所有的洞穴流出,她無力地望著心愛的男人,他的臉逐漸被黑暗吞噬。「……不會原……諒……你和你的後代……千千代代……我都要詛咒你……你們將會……」她並沒有機會說完它。
白袍老人在她說完之前,已經用木劍砍下她的頭顱,永恆地封閉上她的話語。無言的結束,傷痛的結束,遺憾的結束。男人無論如何地有多後悔,命運也不會再回頭了。
第九章
錢雨低頭看著手上的紙條,喃喃地說︰「奇怪,按照地址上的路走,怎麼就是找不到十三號在哪里呢?」「會不會是我們錯過了?」台北的街道就是這樣,門牌號碼復雜得像迷宮。天晴也跟著搜找著。「要不然我們下車去,邊走邊找。」「也好。」
錢雨把車子停靠妥當,兩個人下車後沿著道路搜找著劉天獅名片上的地址。天氣有些陰冷,天晴緊貼著他,眼楮則不住地在周遭掃射,她指著其中一條巷于說︰「從那兒進去找看看吧!」
結果她的直覺是正確的。
他們立刻就看到那間緊閉著門,宛如謝絕訪客似的古樸民宅。這兒的氣氛和「花草堂」很類似,不過店主顯然已經不再做古董的生意。不論從哪方面看來,它都是間不折不扣的普通民宅。「按電鈴吧!」
錢雨听著她的吩咐,按下老舊的對講機,很快地,里面傳出「哪一位」的問話聲,于是他報上自己的身份,里面的人並未多說什麼,就將大門給打開了。天晴迫不及待地率先跨過門檻,好奇地望著錢雨。「怎麼了?為什麼不進來?」「你真的要這麼做?」
一想到那場夢,錢雨就挺不舒服的,更別說還要為那枚翡翠上門求教。依照他的看法,干脆早點把翡翠丟掉算了。」我們不是說好了嗎?」天晴不讓他有機會退縮,推著他往前走說︰「來都來了,反正我們又不會被吃掉,有什麼好擔心的?走吧!」」那先講好。」錢雨討價還價地瞪著她。「你可不要像上次,我陪你做完實驗不打緊,事後還換成我挨罵。我可不想再倒霉一次!」吐吐舌頭,天晴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歹勢啦!因為那時候剛從夢中醒來,覺得翡翠兒真是太可憐了,一時月兌離不開那個情緒,你又剛好在身邊,所以才會朝你發泄……人家後來不是一直跟你道歉了?你還耿耿于懷啊?」還說咧!錢雨覺得自己真冤枉。
臂看著那夢境時,其實他還有點懷疑那到底是什麼樣的夢境?和天晴清晰的夢相比,他看見的都是些片片斷斷、模模糊糊的畫面。唯一最清楚的,大概就是夢醒之後那種極端不舒服、很難過的余味,勉強要形容,很像是有什麼腐臭的東西哽住喉嚨一樣。後來,天晴把夢境告訴他……外加一堆抗議——「過分、過分!你們這些男人沒一個好東西!翡翠兒不過是為求自衛而已,是那些人逼得她不得不那麼做的,她也是情有可原啊!那可惡的道長就這樣殺了她,太沒道理了!還有該死的錢正罡,我真是恨死了!」被打得沒頭沒腦,錢雨只得扣住她的手腕說︰「你清醒點,我不是錢正罡,是錢雨,你揍我做什麼?」「我知道你是錢雨,但你也該打!如果那錢正罡是你的祖先,怪不得你們會被翡翠詛咒這麼多代!」「那你的意思是我死也活該嘍?」
「……」天晴小嘴一扁,撲到他懷中痛哭說︰「因為她太可憐了嘛!愛到最後,什麼都沒有、什麼都失去了,連自己的命也……嗚哇哇哇!」錢雨無奈地抱著她安慰說︰「你的淚腺真發達,就算那些事真的曾經發生過,也不知是幾百年前的事了,再大的冤仇也都該化解了,不是嗎?我知道了,我答應你陪你去找劉天獅,如果這樣你能氣消的話。」「真的?」她抬起小臉。
錢雨苦笑了下。「我也知道人不能太嘴硬,縱使我沒看得像你那麼清楚,但我不否認你說的夢的場景,有幾幕是和我的相吻合。我沒辦法解釋這一切,所以去听听那位劉天獅的說法,就當是我的另類接觸嘍!」天晴親吻著他說︰「我收回那句男人不是好東西的話,錢雨,你是好人、大好人!」所以,現在這個大好人,正被迫實踐自己的諾言,錢雨嘆氣地跟著天晴穿越過鐵門,經過三坪大小的自家花園,來到這間平房的玄關處。里面一位穿著唐裝的古怪老人家,已經站在那兒等候著。「進來吧。」老人指著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