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濤少爺!你不能這麼做,這樣小姐她……」婦人擋在門口,心慌地勸。而也在這時,房外頭來了人,他們疾敲門——
「嬤嬤,里頭發生什麼事?緞兒怎麼了嗎?我怎麼听到男人的聲音?快開門,嬤嬤!」是她家夫人,一定是听到剛才房里杯壺的聲響,所以……
「呃,夫人沒什麼,是老奴剛剛打盹,不小心摔了一只杯。」婦人回頭扯著那失了理智的男人,幾近無聲地勸︰「濤少爺,你快走吧,即使你想帶走小姐也是不可能的,夫人和老爺要是知道你在這里,一定會讓人打你,快走吧!」
听不下功,他心意已決。「就算我會被打死,我也要帶緞兒……唔!」猛地,他上臂處突然一陣痛,低頭,他發現那被抱著的人居然咬著他。「緞兒?」她咬得他泛血。
「放下我。」她說,只是他依舊不為所動。「放下我。」見狀,于是她又重復一次,而他這才將她放回床榻。
半伏上床褥,抬起臉,她五官之間乍現一抹笑意,那笑,是鄙夷的。
「我說……不嫁你,就是不嫁你,因為你窮,表哥……他……可以給我很多東西,他可以給我吃好穿好。」
「緞兒?」無法置信的不止江重濤一人,還有他身後的婦人。
「我……不想跟你過苦日子,所以……才會答應爹,嫁給大表哥。這麼說……你明不明白?我原不想說,但是……你逼我。」兩眸瞠大,無淚無嗔。
「我逼你?你認為我逼你?」握拳的手,顫抖著。
「不是嗎?在船上……我原就想說……但是那船帆……」
「你說謊對不對?是不是你爹逼你嫁?」問完,他更回眼對住老婦。「女乃娘,是不是家里發生什麼事?」
「這……」被問得冷汗直滲,因為同時有兩人以懇求的目光看著她,那眼神幾乎要將她逼入胡同。
「嬤嬤,我確實听到男人的聲音,你快開門讓我進去!」這時,門外人又敲門如擂鼓。
不得已,婦人只得擇一而言︰「濤少爺,剛剛我說的你就當作沒听到吧,你快走,再不走等老爺夫人進門就糟引快,快走!」她推他向另一邊的窗戶,開了窗,要他出去。
回眸看住緞兒,他沉重說︰「我知道你們是為了我所以才這麼說,不過緞兒,請你答應我,你的病我一定會找來藥材醫治。在這之前,請你別作下任何決定,作下那些你不願意且會傷害自己的決定,好嗎?」床上人不語,他再問︰「請你答應我,否則我不走。」離開窗邊,語意堅決。
然而听著那如催命的敲門聲,緞兒的淚水再也忍不住奪眶而出。「我答應……你,你快走吧。」
「等我,緞兒……」
「快走!」
※※※
一個時辰之後,洞里的水聲依舊不絕,蘇映潮覺得一股寒意襲來。
「好冷,這洞居然比水里還要冷,是不見天日的關系嗎?難怪這里要被稱為冥山陰府。」
抬眼望住那頂端的小洞,她自言自語解著無聊。而低頭,她挪了挪那被江重濤壓得麻痹的腿,又繼續手邊的工作。因為找不著繡針之類的工具,是以她以指甲慢慢幫他挑去手上扎著的幽冥花刺。
「真是怪花,花朵果實可以治病,花刺卻能致命。」她挑出一根,彈到遠處,嘴邊哼著。只是當她想彈去第二根刺時……「哦,想毒死我呀?呵,你下下……下下下輩子吧,啐!」那刺竟扎進她的指尖。不過幸好,它的毒液壓根兒不會對她這非人類產生效用。
而當她又要拔去第三根……
「唉,重濤兄,你昏了就昏了,做啥手臂繃這麼緊?」害她拔不出刺來。可一會兒她卻發現……「耶?你是不是會冷呀?」
原來他是冷到發抖,所以才會全身繃緊。
「好吧,既然這麼著,那找個東西先幫你保暖。」
雖然這麼打算,只是她左瞧右瞧,除了江重濤身上那條褲,就只剩下她自己身上這套衣服。這……總不能月兌了他的下半身來蓋他的上半身吧?煞有其事地眨眨眼,須臾,嘴邊迸出一抹淘氣的笑。嘻,開個玩笑的,當然是月兌她自已的嘍!
于是她將他的頭擺上石,再起身模模自己全身上下,選中兩件衣物之後,她月兌了下來一件墊地上.一件蓋上他的身。
「這樣雖然蓋不到全部,不過應該暫時可以了,反正你一時半刻應該不會再醒過來。」打量著,點點頭。「那麼你就先待在這里,我去找找有沒有出路,還有順便去揪回那只鳥頭烏龜身。」對著躺在地上的人交代完,她選了個方向,走了開去。
「唔……」然而她完全沒料到,那江重濤竟在這時候醒了過來。
張開眼,他對著的是一團刺目的光亮,虛弱地抬起手對著那光線抓了抓,放下有些麻感的手,發現手中空無一物。沒有水?那麼他現在就不是在水中?
「呃。」欲側躺起身,卻氣力不濟,所以他又躺了回去。眼楮勉強看著四下,他知道這是一處洞穴,但,他怎會在這里呢?
隱隱約約,他想起前一刻還身陷其中的夢魘,模模糊糊;他將記憶再推前,便霍地憶起一道身影及一張臉。有人救了他嗎?是誰?
再次掙扎著爬起,而身上覆著的東西就這麼掉了下來,他反應抓起一看,竟是一件乳色的兜衣。「這個……」是蘇映潮的?那天在洞庭湖畔,他見過。
將那還余著暖香的袖珍衣物緊緊抓在手中,他眺向四處,但卻不見人影,而坐了起來,他更發現自己身下鋪著一件湖水綠的紗裙。
「蘇姑娘!」對著不見邊的洞穴,他喊,但回應的只有「蘇姑……蘇姑……蘇姑」的回音。如果是她救了他,那麼人呢?……該不會?「蘇姑娘——」以為她遭到什麼不測,他更是急了,站起來就想往洞里的黑暗處去。
「我在這兒,就來,洞里很多水湟,你別亂跑啊……啊……啊……」
許是听到了他的呼喊,洞的某處傳來回響,而眨眼工夫,遠方黑暗處出現一道人影,她躍呀躍地,三兩下就蹦到了江重濤身前。
「你醒了?」看著眼前打赤膊的人,她仍因方才快速奔跑而輕輕喘著,而等稍微平復氣息,她開始繞著他,全身上下觀察。「你……身體還有沒有哪里不對勁?手腳能動嗎?頭……頭有沒有撞傷?」說不擔心,是騙人的,固然幾個時辰下來,她總自言自語、自問自答替自己解著擔憂。
「是你救了我?」盯住那靈巧的身影,他問。
「我……救了你?」再度在他身前站定,她盯住他,須臾,僅見她原本皺著的臉變得更加難看。「對,是我救了你!但是說到這個我就氣。為什麼我千說百勸你就是听不進耳?明明知道危險可能會沒命,你還一頭往這里栽?嫌水底的水鬼寂寞嗎?」她是真氣,因為臉整個脹紅。
「我……」她的怒氣,令他一時之間不知如何反應。
「你怎樣?」眼珠子瞪大,對他直勾勾地看。
「我……對不起」
聞言,秀眉更是擰著。「為何跟我說對不起,你是對不起你自己,對不起生你養你的父母!」扁起嘴,這時,她再耐不住鼻酸,因為她差點沒救到他。
「我是逼不得已。」望人眼前那雙熠熠生輝的眸子,不經意,他似乎發現里頭有著絲微濕意。她哭了嗎?因為擔心他?
「逼不得已?呵,我說過了你若一定得摘到花,那麼就找我一道,要不我幫你摘也成,害我急了一整天!」她不是只有急,根本是急死了,所以一路由重慶奔了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