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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他 第15頁

作者︰林如是

「不,我還想活久一點。」

「那就少說一些愚蠢的話。」他還是不留情。

她不意外他那樣的說,甚至覺得十分正常。看著他望著天花板的凝望姿態,輕聲問︰

「你在想什麼?」

「妳又在想什麼?」他把問題丟還給她。

「我在想,患難見恩情——」

「恩情?」他小小一詫,臉轉過去。「我沒殺妳的恩情,還是妳收留我的恩情?」

這個男人!

「你警告我、替我著想的恩情。」

他轉開臉,重新望著天花板,半晌,才說︰「我沒有。」

「你不願承認也沒關系。」

「我說沒有。」

她不跟他辯,輕聲又說︰「嚴崎峻,你有喜歡過人嗎?」

「沒有。」他很干脆的否認。

「我也沒有。」時刻總在提防、準備逃亡中,怎麼去喜歡人,情愫怎麼去滋長?

「那個男的呢?」她以為他不會多理這無聊的話題,沒想到他卻認真疑問。

「馬雄?」她也不知道那算不算。「第一次有人這麼關心我,對我這麼好、這麼體貼……」

「所以妳以為那就是愛?」隱約可以听出他語氣里的不以為然。

「要不然,怎樣才算——」

「別問我,我不知道!」他不想牽扯。

「我媽曾經對我說,世間沒有不渝的感情。」

好半天,嚴崎峻都沒有動靜,靜到可以听到廚房冰箱傳出的噪音。

「我也不相信。」他慢慢說著。

他翻身面對她,兩兩相望的眼眸里,可以看到同樣的不確定。

「我可以抱著你嗎?」她忍不住要求。

「那樣會比較好睡嗎?」他有猶疑。

「也許吧。我從來沒有那樣試過。」

流離、同樣沒有歸依的氣味,這是她下意識會貼近他的緣故吧?

「我需要一點溫暖的安慰。」

「妳應該知道,溫情會讓人變得軟弱,妳應該不希望變成那樣才對。而且,妳也並不想與我再扯上任何關系才對。」

「唉!」她輕輕嘆息一聲,伸手環住他。「我只是要一個擁抱而已。」

她感到他的身體僵硬,她自己的也不夠柔軟。他們都不是習慣與人相依相偎、相互擁抱的人。

一陣鈴響忽地竄起,破壞了靜謐的感覺。嚴崎峻抓出他的手機,來電顯示不明。

「嚴崎峻先生?」是個陌生的女人聲音。

「我是。」

對方似乎松了一口氣。「太好了,終于找到你!我這里是紐約××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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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嚴太太走進病房里。在她身後的韓森對看守的人揮個手,吩咐說︰

「你們出去吧。」

病床上的嚴達插著鼻管,仰臉躺著,臉上幾塊明顯的斑點,讓他看起來十分蒼老。一旁儀器發出有節奏的聲響,每一響代表他一次心跳。

「他怎麼了?」嚴太太轉向韓森。

「先生心髒有嚴重的毛病,發現、送醫得遲,經過搶救,總算救了回來。不過醫生說先生的情況還不穩定,仍有極大的危險。」

「他會醒來嗎?」

「會的……先生的求生意志很強,一定會!」

「我不要听這些廢話!」嚴太太不耐煩打斷他。「告訴我實際情況。」

韓森垂下眼。「醫生也不敢肯定先生會不會醒來。」

嚴太太凝著臉,按了按太陽穴。

「我已經讓人通知少爺,但一直聯絡不上少爺。」

連絡得上才怪!嚴太太暗暗冷笑一聲。

「你做得還真周全,絲毫不讓人懷疑你的忠誠,韓秘書。」嚴太太嬌笑著,雙手搭上他肩膀。「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你是站在那小子那邊,還是站在我這邊?」

「我不明白妳的意思,夫人……」

「放心,這里只有你跟我!」嚴太太又嬌笑著,白女敕的手指滑到他胸前,揉著他的胸膛,再往下滑,滑到他大腿。

「夫人,請別這樣……這里……」韓森吸口氣。

「怕什麼!你跟我又不是第一次了。再說,這里除了你跟我,就那個老不死,他什麼也听不到!」

「夫人,別這樣,會被人瞧見——」抵擋不了那像蛇一般貼在他身上扭動的身體。

「那麼,等會我去你那里好了。」嚴太太咬著韓森耳朵,在他耳邊呵著氣。「死老頭發病太突然,我準備不及,你想辦法到律師那,把老頭的遺囑取出來,我要知道內容。」

「我知……知道了!」韓森閉閉眼,貪婪地盯著那夾出那道深狹均誘人雙峰。

「你快去辦事吧。」

病房里只剩下她,嚴太太走到病床旁,彎身嫌惡地盯著嚴達那浮腫的臉,啐了一聲,發狠說︰

「你這個老不死,終于躺下了!喂你那麼多藥,你還活蹦亂跳,我還以為喂你的藥沒效!你好好躺著吧,我會給你找口好棺材!」

她直起身。就在這時嚴達忽然睜開眼,瞪得像銅鈴大,猛抓住她的手。

「啊!」嚴太太嚇一跳,尖叫起來,急亂甩著手。

「怎麼了?」看守的人沖進來,見狀,一人奔去叫護士。

護士趕來,拉開了嚴太太。

「請你們都出去。」將他們趕出去,彎身檢查嚴達。

嚴達爪子般的手緊箍住護士的手,嘴巴一閉一合。

「嚴先生?」護士注意到。「你想說什麼?你別激動,我馬上去請醫生來——」想按鈴,嚴達牢牢攫著她,令她不能動彈。

「嚴先生!」嚴達的嘴巴仍一閉一合,拼命想對她說什麼似,護士只好俯靠近,耳朵附在他嘴邊。

「我兒子……嚴……崎……峻……」拗口的發音,似是個東方名字。她听了幾次,勉強拼音記起來。

嚴達用微弱幾乎只是一串氣在吐出的聲音,又說了一串數字,似是電話號碼。護士一並記下來。說︰

「你要我通知他是嗎?嚴先生。我會轉告你夫人,請她通知——噢喔!」叫了一聲。

嚴達用力將她抓緊,將她抓痛。那瞪得銅鈴般大的眼楮涌滿焦躁。

「你要我通知你兒子,不讓你夫人知道?」護士會意。搖頭說︰「我不能這樣做。這違反了規定,嚴先生——」

嚴達又用力箍緊他。但他衰弱得已無太多力氣,護士這次很快就扳開他的手。

她按了鈴。醫生很快便趕到。

當天晚上她回到家,琢磨了半天,最後還是拿起電話。通訊不良,她試了幾次,都沒能打通那個電話,最終放棄了。

嚴達短暫清醒後「又陷入昏迷」。隔幾天,那位護士輪休,她想了想,看了電話半天,終于拿起了話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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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能要求妳跟我一起回去,但不管怎樣,他——我必須回去——」

夜半那鈴聲,陌生女人的傳訊,阻斷了那「水乳交融」、阻斷了那可能的「纏綿悱惻」,阻斷一切可能的可能。

他放不下,又無法要求。

總是那樣的——朱雲沉默,無言里表示了了解。

再大奸大惡、再十惡不赦的人,很多時候,卻都有顧家、疼親子慈善的另一面目。所以,人心的世界是個「相對論」;所以,嚴崎峻說永遠不會知道人心在想什麼。

所以他有一種荒謬的責任——嚴達畢竟是他父親。

「我會盡可能把事情解決。」他想承諾,但就連這件事他也無法完全的保證,沒有「一定」,只能「盡可能」,更甭論其它。那太深沉的眼眸,隱住了太多晦澀。「他的情況不太好。也許,他若就這麼死了,那些人少了顧忌,不需要再擔心提防他,妳根本沒有任何作用,而就這麼放過妳也說不定。」他頓一下。「那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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