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堂秋人也覺得不妥,說︰「爺,這是一輩子的事,還是讓晴海自己決定比較好。」他轉向晴海。「晴海,你要仔細考慮,千萬不要勉強。」
「我相信祖父大人的決定。由他作主就可以。」對東堂秋人的勸告,東堂晴海完全無動于衷。
「晴海。」東堂春華皺皺淡細的眉。他知道事情完全取決于她父親,意圖說服。說︰「爸,那個女孩不行!我不是反對讓晴海相親,而是對像不對。那個女孩是外國人,精野無禮,配不上我們東堂家!」
「你又沒見過她,怎麼知道?」東堂八雲不?所動。
「這個用想的就知道了嘛。她既不會說國語,茶道、花道也不懂,這樣的人怎麼能進東堂家!」
「國語不會可以學、茶道、花道也可以學。還有什麼問題?」
「這不是短時間就可以學得會的。而且,門不當戶淡對會招人非議的──」
「她父親是美國一家國際知名的公司日本分部的高級主管,她本人則在她本國接受了完整的教育,並且能說流利的英語,你說,還有什麼問題?再說,只是見面而已,進一步的事對方會不會答應,還是個問題。你不必太緊張。」
「我不是緊張,這根本沒必要。」東堂春華細眉皺得更緊。「我不懂,國內名媛閨秀那麼多,以東堂家的條件,不管哪家一定都沒問題,為什麼要選一個外國人?相信冬二一定也不贊成。對不對?我想夏彥也一定有意見才對。」
東堂八雲將目光轉向他們兩人。東堂冬二低下頭,不敢和他父親的目光接觸,囁嚅說︰「呃……這個……我沒意見……父親大人決定就可以……。」
「冬二!」東堂春華對他瞪瞪眼,哼了一聲。「沒出息!」
被他這麼一斥責,東堂冬二更不敢?頭了。東東堂晴海則依然維護原來的姿態,面無表情,無法從他的神情看出他心里在想什麼。
「夏彥?」她轉而把希望放在復彥身上。
「這個晴海自己都沒意見了,我還說什麼。」東堂夏彥一派無所謂,反正都跟他沒關系。
對他冷談的態度,東堂春華翻個白眼,說︰「你別以為這件事跟你不相干,我告訴你,對方可是要進到東堂家來,你懂不懂?」
東堂夏彥擺個那又如何的表情。反正總會有一個女人進到東堂家,不管誰都一樣。
「我就知道,你也只有這麼點出息。算了,我不跟你說了。」東堂春華簡直目無旁人,氣焰很盛。她轉朝她父親,極力爭取︰「總之,我反對。爸,我不懂,您到底是看上對方哪點?讓一個人外國人進東堂家,這實在不像您的作風。而且,晴海的事,我其實早就考慮到了,您根本一點都不必操心。我正在安排晴海和宮澤千金會面的事宜,馬上就可進行了。」
「宮澤家?‘丸菱’那個宮澤嗎?」東堂秋人皺眉問。
丸菱物?旗下有自己的銀行、商社和制造公司,與大和物?
辨模相當,算是門當戶對。但丸菱會長宮澤與某議員關系密切,這一點,東堂秋人一直不是很欣賞。
「沒錯。」東堂春華得意地點頭。說︰「所以,爸,請您打消您的決定。再說,這件事大哥也反對,對吧?大哥。」
「我不贊成沒錯,畢竟這是關于晴海一輩子的事,應該由他自己決定。但你安排的,我更不贊成。」
「為什麼?論家世、背景、各方面條件,宮澤家哪一點不好?」東堂春華簡直氣結。包括走掉的東堂光一在內,他們這對父子簡直一鼻孔出氣,專門跟她作對。
「道理是一樣的。」
「什麼道理一樣,根本完全不同!」東堂春華惱羞成怒。
「說來說去都是你不好!大和物?經營得好好的,沒事和那些外國人變什麼合作案。這件事,我打從一開始就反對的!」
「這兩件事沒關系,你不要相提並論。」
「怎麼會沒關系!如果不是因為這樣,爸也不會突然有那種奇怪的想法。」
「你們鬧夠了沒有?!」東堂八雲低喝一聲,面色不動。
「爸──」東堂春華還要說,八雲瞪他一眼,她到嘴邊的話便吞了回去。
「老爺。」廳外響起老管家的聲音。
「什麼事?」
「客人到了。」
「知道了。」東堂八雲沉沉回了一聲。
眾人納悶地互相對望了一眼,除了東堂晴海。從他的態度看來,整件事好像都跟他沒有關系,但那種不相干和東常夏彥的冷淡卻不一樣,更貼近于東堂光一嘲諷的──就像一尊沒有情緒感覺的瓷像。
「什麼客人?」東堂春華沉不住氣問。
東堂八雲銳利的目光掃了眾人一眼,答非所問︰「春華,我決定的事是不會改變的,一切由我作主,你不必再多費唇舌。」他停頓一下,看著眾人。「我的話,你們都听懂了吧?」
沒有人說話。連最刁蠻的東堂春華也不敢再作聲。
「那就這麼決定。」
應該最有關連的東堂晴海端正跪坐著,連眼楮都沒有眨一下。???東京,銀座中央通,晴天,午後一點三十四分。
陰濕多日,難得竟出現了一個溫吞的晴天,陽光隱隱,曖昧地穿透雲層。走在這條東京、甚至世界有名的昂貴的路段
上,江曼光沒有絲毫雀躍的心情,反倒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她輕蹙著眉,心事全鎖在那兩道微聳的眉峰間。
現在,楊耀應該已經和那個女人見面了吧?那個她還沒見過,據說高雅有氣質的女人。因為沒有見過面,因為不知道實際情況如何,她做了種種的揣測。因為是揣測,每種假想的情況都帶著模糊的不安。好幾次,她都鼓足了通氣走到往目黑的車站,每看著電車在一班一班的過去,她又縮回了腳步。
她不知道她等待什麼。不顧一切的能氣嗎為她懷疑,她有任性撒嬌的權利嗎?越想越多,她就覺得越混亂。當初和楊照在一起時,她從不曾有過像這樣混亂的情緒,只是一味壓制承受等待。但現在,她一刻也等不及,滿懷奇異的滋味,像妒像念像不安。
她匆匆跳上電車。銀座線特快車,在表參道站下車。走了一上午,她覺得累了,思緒太亂,就太疲困。
鮑寓大樓前,停了一輛黑色大禮車。雖然不感興趣,她還是好奇地望了一眼。即使在青山這樣的地區,那樣一輛黑色車還是相當引人注目的。
她一走近,車門立刻打開,從車上出來一個穿深色西裝的男人,筆直走到她面前。
「請問……是江小姐嗎?」
找她的嗎?江曼光覺得奇怪,幾分疑惑。說︰「我是。請問,有什麼事嗎?」對方的英語十分流利,听不出有任何腔調,看起來就像是某類菁英分子。
「敝姓藤田,是大和物?東堂會長的秘書。我等您一會了。
會長有事想與江小姐見面,方便的話,請江小姐過去一趟。」
對方給了她一張名片,她只看得懂其中幾個漢字。
是東堂八雲。江曼光躊躇著。那件事她已經拒絕了,還會有什麼事?
「請問東堂先生找我有什麼事嗎?」她還是很遲疑,同時有些?難。
「這個我並不清楚。不過,會長是個嚴謹、崇尚武道精神的人,這點請江小姐放心。」
「我明白。可是……。」
「令尊那邊,我們會派人通知,江小姐不必擔心。」藤田口齒清晰且條理分明,考慮又周詳,沉穩的語氣和態度也十分有力量。
「可是……。」江曼光微顰眉,還是很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