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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舞 第25頁

作者︰林如是

然而同是皇室女,桂妃和簫妃給人的感受卻有天淵之別。蕭淑妃雍容華貴,雲髻花顏金步搖,同頭一笑便媚態橫生,端的是氣質好、是美。桂妃則濃艷俗麗,混著一股妖冶的女人氣,像香水過濃,嗆得人喘不過氣,沒有「清」韻。

內官以兩人的爭寵最為白熱化。宗將藩不是聖人,也並非不近,每每看見這兩人,想起她們和宗將藩之間曾經過的濃情蜜意,甚或那……那男女之間雲雨之事,內心對他的滿腔柔情剎時冰冷到臨界。我想,我之所以一直拒絕宗將藩,為的就是這個緣故。他不是命運注定來「等待」我的人──他不是,因為他沒有等待,他已經和別的女子發生過故事,我,無法釋懷……

那些嬪妃不管是誰,都對我不友善,每雙陰妒的眼,都敢發出深沉,令人發毛的眼光,在宗將府,我幾乎是靠宗將藩的寵愛才能平安存在──還有宗奇的保護。

隨青源其實已是兵力雄厚的大國,鄰近諸國如巴勒郎、上漢都對她稱臣進貢,上王名下統轄的「上清」其實只剩京畿一帶而已,端靠賀將南山源護其余威。而宗將藩的尊威權勢其實也已凌駕在上王之上。他擁有精壯的雄兵,自成一格的君王之制,甚至封妃封爵、臣屬上朝、呈奏奏章等,只差沒有逾越帝號而已。

隨青源中,權臣分為兩派,一派擁蕭淑妃,以內相達喀巴為首;另一派擁桂妃,主腦人物為外相伊麻。兩派勢力在朝中不相上下,暗中較勁,各有千秋。宗奇是武將,和嚴奇是隨青源權臣中,身份較為特殊的爵臣。他們直接听命于宗將藩,手中握有實權,地位和相臣相當,掌理宗將府和隨青源內外秩序安危,以及對外征戰的一切事宜。以歷史的理解眼光來分析,他們的身分混總了內官總管大監、侍衛隊長,禁衛軍首領、宰相將領的地位職權。也就是說,隨青源中,除了宗將藩,真是權傾一朝的當屬衛兵和衛士兩將。但嚴奇遠調北防,遠離一切是非,也遠離了權力中心,所以朝中真正炙手可熱的人物,實屬衛士將宗奇。蕭、桂兩派人馬都極力爭取他的擁護,無不對他極盡諂媚之能事,但宗奇好像都無動于衷,還是那一副融化不開的酷冰神態。

我沒有正式的名份,依照宮例,見到內宮里諸娘娘妃嬪,是必須跪膝行禮。有一回宗將藩出府西巡,宗奇隨駕,我在怡甸園和桂妃狹路相逢,隨行的官女見到桂妃,都矮低了身子,我輕輕頷首表示招呼,桂妃當下怒不可遏,喝令官女將我拿下,宗奇手下第一死士,衛卒將賀堂見狀,喝聲向前︰「住手!誰敢擅動對公主無禮!」

「你是誰?」桂妃寒了臉。

「屬下衛卒將賀堂,參見桂妃娘娘。」

「賀堂?!就是你?!宗奇手下第一死士?!」

「屬下只是盡忠職守而已。」賀堂微微垂首,刀削般稜角分明的臉,和宗奇一樣冰酷的冷漠。

「盡忠職守,是嗎?」桂妃皮笑肉不笑︰「賀堂,你可知道她犯了什麼緒?見了本宮不下跪,分明沒把本宮放在眼里,你說,該當何罪!」

「桂妃娘娘,」賀堂回答說︰「銀舞公主雖然尚未正式封號,但王爺有令,府中嬪妃兵將見著了公主,皆必須以王妃之禮謹見,倘若有誰冒犯了公主,概殺無赦。」

「什……」桂妃臉色大變。

賀堂繼續說︰「娘娘是西官之首,想必不會不知王爺所下的令諭。王令在身,請娘娘恕賀堂斗瞻,冒犯了娘娘威嚴。」

「好啊!賀堂,這又是誰在玩的把戲?宗奇嗎?」桂妃怒極反笑。

「啟稟娘娘,令諭由王爺直接下達宗奇大人,賀堂奉大人之命行事,隨侍銀舞公主左右。」

「哈哈!」桂妃縱聲笑了出來,刺耳至極。「好,好,好個宗奇,盡忠護主,哈,請轉告宗奇大人,大人決定的事,巴勒桂無不恭敬拜受。」她卡住了笑聲,經過我時神情一下子陰狠起來,我听到她低聲的說︰「算你厲害,咱們走著瞧,我巴勒桂也不是好惹的!」

「走!」桂妃轉個方向,一行人浩浩蕩蕩地離開恰甸園。

「謝謝你,賀堂。」我說。

「屬下不敢,賀堂只是奉命行事。」他微微躬了身。

我笑了,由這點我知道,宗奇對我是友善的,他怕內官嬪妃找我麻煩,特別交待了賀堂守在一旁替我擋掉一切的為難。雖然也許真的是宗將藩的旨意,但他特別派自己最得力信任的心月復保護我,用心可知。

如果不想太多,在這遙遠的古代,身為一方之霸宗將藩最疼的寵愛,日子應該是很愜意。可是每每來到怡甸園,這樣倚著欄桿,我會想念起從前。

我真的好想。

「公主!鮑主!」香兒氣急敗壞的跑過來,上氣接不下氣︰「還好,你果然在這里。拜托你別這樣到處亂跑,才一轉眼就不見人影,也不帶著我……王爺西巡回府,看不到你大發脾氣,現在他人在「雲舞殿」,威嚴得嚇人!侍女都怕得不敢接近,怕又觸怒了王爺。公主,你快回殿吧!再不回去我們可都要慘了……」

香兒一邊說,一邊焦急地拉我往「雲舞殿」的方向回去。

到了殿門口,躲立在外的侍女看到我,皆迎上來,寬心地拍拍心口。

「太好了,公主,你總算是同來了,王爺剛剛大發脾氣,你再不回來,我們都不知該怎麼辦!」

我瞧一眼殿廳,宗將藩不在那里。

「王爺呢?」

「在內房。」

「好,」我說︰「你們都下去吧,這里由我來。」

「是,公主!」

「香兒,」我又說︰「你也下去吧,不用跟著來,免得待會王爺遷怒,拿你出氣。」

「公主,」香兒擔心的說︰「你別又惹王爺生氣了,王爺他──」

「我知道。」我打斷她的話。

「公主──」她不放心,又想說。

「知道了,下去吧!」我笑著又制止她說下去。

香兒因為跟在我身邊,常常看見我頂撞宗將藩,引得他暴跳如雷。她總是疑惑、不了解為什麼,宗將藩這樣疼我,我還要拂逆他。我沒有辦法跟她解釋為什麼,思想觀念的不同,正是我和他們的差異──我無法逆來順受,視一切不合理的要求為當然。

我走進內房,宗將藩含威隱怒端坐在臥塌。他看見我,立刻將我拉近身旁。

「你到那里去了?急死我了。」

「急什麼,我又不會丟掉,又罵人出氣了。」我走到一邊。

他恨恨地說︰「那些人全該殺,連你上那兒去也不知道──你過來,不準你離開我這麼遠。」

我嘆了一聲,坐上臥塌,輕輕偎進他的懷里。

「你別開口閉口就是殺人,真要殺,倒不如殺了我最省事,什麼煩惱令你生氣的事都沒了。」

「又說這些傻話了!」他輕輕撫模我的臉頰。「誰惹你不開心了?」

我搖頭,不語。

「我決定了!」他摟緊了我,像是興致很好。「明日早朝時,我就向文武百官宣布,選蚌黃道吉日,正式冊封你為王妃。」

「不要。」我月兌口叫出來。

「不要?」他愣住了。

我抿著嘴,氣氛一下子僵硬起來。

接受冊封,意味著答應和宗將藩長相廝守,做一世的夫妻,意味著我必須將一切都獻給他──身與心。意味著我可能真的永遠回不去了──不,我不要,只要一想起宗將藩和他後宮三千佳麗,想起他和她們曾經有過的纏綿──不,我不要成為宗將藩的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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