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玉二小姐可真怪!月皎瞪大眼看主子和玉荊璞談笑著。
前兩天一見人就嚇得躲起來的人,怎麼她才回步家一天,就變個人似的?
月皎還是覺得玉荊璞怪怪的,不過見到步靈均和她說話時開心的模樣,也就不再那麼排斥她。
「想不想听我唱首曲子?」玉荊璞突然冒出一句話。
「當然好,你已經養刁我的耳朵了。」
玉荊璞略帶深意地一笑,移步至她的瑯寶琴後坐下,輕緩地吁了一口氣,縴指一撥,溫潤清亮的曲調順暢地由她指縫中流瀉出來。
她輕啟檀口,吟唱出來的竟是那首君難托!
「咦?小姐,她唱的不就是你最近常念的那首詩嗎?」月皎也驚呼地問。
步靈均早已淚流滿腮,即使早知玉荊璞的特殊能力,她仍難掩內心的激動。
「嫁時羅衣羞更著,如今始悟君難托——」
「別唱了、別再唱了!」步靈均失控地吼叫出聲,再也克制不住潰堤的淚水。
玉荊璞並沒有像月皎一樣被她嚇到,但仍停下彈琴的手,安靜地看著步靈均。
像是要把多日來的委屈一次宣泄似的,步靈均的淚一直停不住地流,把揪在掌心里的手絹都染濕了。
「對不起……」她逐漸平息情緒,雙眼哭得紅腫,聲音也變得暗啞。
玉荊璞搖搖螓首,頗能理解她的難處。
「別怪我交淺言深,你和我大哥等于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會有波折是在所難免的,但千萬不要以為,看不見、听不到就可以不在乎、不傷心。」這段話由玉荊璞口中說出實在有些怪異,她是那樣年輕啊,怎麼對感情比常人看得要透徹呢?
「那我該怎麼辦?他的心里始終就不曾有我,也拒絕試著接受我呀。」睜著迷蒙雙眼,步靈均早失去以往的冷靜。
「去了解他呀,去愛他所喜愛的呀。」玉荊璞眨著大眼,暗示性的說。
「你是要我接受路雲音?」步靈均聞言全身一僵。
玉荊璞點點頭。
「太荒唐了,小姐,你千萬別答應!」月皎氣得發抖。
辦臂當然是向內彎的,這二小姐根本是替玉荊風來當說客的。
步靈均卻認真的思考這一個方法,她不想欺騙自已,即使玉荊風昨夜真的傷了她,可是她仍然愛他。
雖然必須和另一個女人分享丈夫,這會令她心碎難過,但總比永遠失去他來得好不是嗎????走出天香樓,步靈均竟真的往惜情閣走去。
「小姐,你不會真的要和別人共侍一夫吧?」月皎緊張地跟在她背後。
步靈均對她的問話似充耳未聞,仍徑自往前走。
她想要在自己勇氣十足的情形下開口,免得待會兒後悔。
「少……少夫人。」淡月一見到步靈均,一向的伶牙俐齒都收起來了。「你今天怎麼有空來惜情閣呢?」
她搬來一只繡椅請步靈均坐,在倒茶水時,還下意識地瞄了一下內房。
「請用茶。」
步靈均接過茶杯,啜飲一口。「雲音妹妹呢?怎麼沒見到她?是出去了嗎?」
「呃……表小姐她……她不舒服,在休息呢。」淡月在心中暗自祈禱,希望主子別在這時醒來。
「淡月、淡月。」突地傳來路雲音虛弱的呼喚。
「哦,來了!」
淡月在心里喊了個糟糕,瞥了一眼步靈均後才往里頭跑去。
步靈均一听見路雲音的聲音,就想離開了,但一想到來這兒的目的,又硬生生壓下想跑的念頭。
似是淡月告知路雲音她的到訪,里頭先是傳出抽氣聲,然後便是匆促的穿衣聲。
一會兒,神色蒼白的路雲音,在婢女淡月的攙扶下,緩緩走出閨房。
「表……表嫂。」她怯怯地喊道。
如此弱不禁風的可人兒,那惹人憐惜的楚楚風韻,難怪玉荊風會如此疼愛她,想著想著,步靈均的心抽痛起來。
「你……我……」到口的話哽在喉頭出不來。
「表嫂,你想說什麼?」路雲音緊張地揪著手絹,臉色顯得更難看。
「沒什麼,只是听說你人不舒服,來看看而已,沒事了,你……好好休息吧。」
不想再繼續兩人的尷尬,步靈均倏然起身離去。
她的離去著實讓路雲音松口氣,情緒一放松,淚水卻不由自主地滴落。
「表小姐。」淡月心疼地用手絹拭去她的淚。
「淡月,我好恨!恨她的健康,恨她的美麗,但更恨這不爭氣的身子。」握住淡月的手,路雲音又開始自怨自艾起來。???為了舒緩路雲音的情緒,淡月費盡唇舌才讓她點頭,答應出來散心。
才走一會兒,路雲音就支撐不住了。
「淡月,休息一會兒吧。」她氣喘吁吁地說。
淡月抬頭看看太陽,發現已近晌午,又見路雲音喘成這樣,恐怕不能馬上往回走了。
「表小姐,前面的樹蔭下較涼快,我扶你去那里歇一會兒,等會兒再回惜情閣。」
她指向不遠處。
路雲音瞇著眼一瞧,才同意地點頭。
「小姐,來,坐這里。」
淡月用自己的手巾鋪在凸起的樹根上,扶著路雲音坐在上頭,自己則拍拍旁邊的樹根坐下。
也許是熱,也許是心情不好,路雲音沒有開口,淡月也跟著沉默。
四、五個丫環七嘴八舌地邊走邊聊,在走近大樹時停了下來。
「你們听說了沒?」
「什麼事呀?」
「就是讓老爺今天開心了一早上的事嘛。」
「你說那事啊。」其中一個丫環摀住嘴悶笑。
其它的丫環也跟著曖昧的笑。
開頭的丫環幸災樂禍地說︰「我就說嘛,男人沒一個可靠的,前天還為表小姐的事同老爺吵,昨晚不就爬上少女乃女乃的床了。」
「就是說嘛,照我看啊,少爺早就喜歡上少夫人,你們不知道,少夫人給老爺請安的那天,少爺第一眼見到新娘子,眼都直了。」
「呵……」
一群丫環笑成一團,壓根兒沒留意樹的後頭有人。
「難怪老爺今天笑得嘴巴都合不攏,原來是抱孫子有望了。」
「是啊……」
笑鬧的聲音愈來愈遠,直到听不見。
路雲音沒有哭,她的眼淚似乎是榨干了,擠也擠不出來。「小姐……」
「淡月,晚上替我請荊哥到惜情閣,我有事找他。」她面無表情地說。???路雲音回到惜情閣,就一直待在房里不出門,從黃昏到深夜,她不肯喝一口水、吃一粒米,只是靜靜地坐著等。
「音妹。」
一听見令她魂縈夢牽的聲音,她隨即迎上前去。
「荊哥,你終于來了,我已經等你好久。」
「我一回家,淡月就在書房等我,說你有重要的事找我,我就馬上趕來了。」玉荊風難掩疲憊地說。「是不是又哪兒不舒服?」他注意到路雲音的臉色蒼白。
「沒、沒事,只是好想見你,才會要淡月去找你。」挽著玉荊風的手臂,她興奮地來到桌邊。
「你瞧,我要淡月準備你最喜歡的菜,還替你溫一壺上好醇酒呢。」拿起酒壺正要倒酒,卻被玉荊風阻止。
「音妹,我不能再喝了,今晚我和木材買家應酬,已經喝得太多。」他從路雲音手中接過酒壺放回桌上。「如果你沒什麼事,我先回房去了。」
面對玉荊風明顯的無奈,她暗自握緊藏在衣袖里的手,但顫抖的聲音卻泄露她的情緒。「荊哥,你是不是不再愛我?」
「音兒,別胡思亂想,這樣對身體不好。」為何他看見路雲音泫然欲泣的臉時,腦海浮現的竟是步靈均哀傷的容顏。
「要我別亂想可以,只要你今天晚上留在惜情閣別走。」路雲音激動的流下淚。
這是她不顧廉恥地第二次要求他留下,無論用任何方法,也絕不讓荊哥去衍風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