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一束花而已,又不是搶劫錢莊、婬人妻女。」巴圖好聒噪,早知道就帶白金兒不帶他。
「公子,你、是、男、人。」巴圖加重語氣提醒,瞧她捧花細聞的姿態引來多少人側目。
一路上麻煩還不夠瞧嗎?要不是兩人都有點武功根基,早讓人剁了喂狗,豈能周全至今?
「人家……」
「公子——」他重叫了一聲。
端敏不快的嘟著嘴。「巴圖,我是誰?」
「你是……天家公子。」皇上是天嘛!何必多遑。
「你又是誰?」
「老奴是天子腳底下的一個賤僕。」出身本卑微,家貧做太監。
「既然如此,你干麼老指責我的不是,到底誰是主誰是奴。」她微怒地瞪著他。
「是,老奴多嘴,公子責備得是。」無辜得緊,他是為她著想還挨罵,真是不值得。
一陣嘈雜的人聲由遠處傳來,一向愛湊熱鬧的端敏自然不落人後地跟著人潮走,自嘆自哀的巴圖只能緊隨著護後。
人群一撥空,一顆黑色的小頭顱就這麼一冒,而身後是氣喘不已的老人家。
她一見眼前情景即鼻頭一酸,那七張破草席底下不知蓋了什麼鬼東西,剛剛風一吹過,好像有看到腳指頭,該不會是死人吧?
低低輕泣的哭音十分傷悲,端敏瞧見草席一角跪著一位全身白麻的身影,抽動的細肩顯示出是名女性,她憐憫地一瞄身側白布上四個大字——
賣身葬親
「原來死的全是她的親人,真可憐。」怎麼一下子死7七位,倒霉。
「公子,別再插手管閑事,想想你的燕窩和冰鎮蓮子。」哼!死人有什麼好看,觸霉頭。
她回頭一橫,怪他多話。「那些東西少吃一口餓不死人,本宮……公子不缺那一點銀子。」
「公子要當乞丐可別牽連老奴,我家爺兒和夫人可少不了我巴圖。」他說得欷吁。
這一走便是兩個月余,煒烈貝勒和少福晉應該已回府了,偌大的恪抱郡王府若沒人打理里外,下人們不知會不會偷懶不做事?
當初以為,以皇上的精明,禁衛軍的能干,不出數日便會追回私下離宮的和孝公主,他也好松口氣回府繼續當他的大總管,所以只隨意找個小避事交代一下而已。
誰知人算不如天算,兩人都出了關來到蘭州,居然還不見追兵?可見這些精兵的素養實在不精。
「巴圖,你很吵耶!」
她……她……竟然嫌他吵!「老奴不管你了,公子請自便。」餓死別怪我。
巴圖的女人性子一使,當真不管她死活的退到一旁。
四周的人聲依舊,知情的獵戶紛紛討論著,看能不能湊些銀兩買幾口薄弊安葬。
「請問這位壯士,她出了什麼事?」
斑壯粗擴的王大新一顱眼前不長毛的「少年」。「還不是官逼民死,小孩子不懂事快回家,別自尋穢氣。」
「我不是小孩子。」氣死人了,她哪里小?頂多長相稚氣了些。
「去去去,這里沒戲好看,去買糖葫蘆吃。」他推了她一下。
不甘被看輕的端敏大聲一喊。「她,我買下了。」
眾人露出狐疑目光,不相信一個半大娃兒有本事葬了七口棺。
「這位小爺,你真要買了奴家?」
一抬頭,白麻蓋頂下的臉孔竟出奇的清秀,宛如雪中白梅般淡雅秀麗,是位年方二十左右的姑娘。
「多少銀兩?」死巴圖,退那麼遠干什麼!
「十兩銀子,奴家的家人……」
不等她說完,端敏驚訝的指著她鼻頭一呼。
「七口棺才十兩銀兩,怎麼沒人出得起?」關外人這麼窮嗎?
「不,公子,十兩銀兩可不是小數目,那夠我們一家老少六口用好幾個月了。」一位老婦啞著嗓音說道。
啊——十兩很大呀!不就是一道瓖玉丸子的價錢。「呃!我……我以為……才一點點……」她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在宮里要什麼有什麼,她哪知銀子的用法,那全是下人們在處理。
何況她吃的用的都是動輒百兩、千兩以上的極品,隨便一件配飾都不是尋常人家添購得起的,且大都是使邦的貢品,她根本不曉得平民百姓收入的多寡。
「听你的口氣似乎很有錢喔!」
端敏訕笑地招招巴圖。「我的錢不多,全由他保管。」她袋中根本無一毛。
巴圖根本不想理會她,但是礙于她的身份,只得蹣跚地擠進人群中。
「公子,我們都快沒錢吃飯了,你還做善事呀!」他故意大聲嚷叫,讓別人當他們很窮。
「我知道啦!傍我十兩就好。」她用眼神警告著,要他別讓她丟臉。
「唉!傍了十兩要勒肚皮了。」他長吁地掏些碎銀湊成十兩,盡量不在人前顯露暗袋內的銀票。
「噶,給你。」
靶激涕零的賣身女正在接過巴圖手中的碎銀時,一錠金元寶突落入她掌心,打散了那些碎銀子。
「好大的膽子,誰敢和本宮……子搶人。」瞠目一視的端敏怒瞪眼前的華衣男子。
此男子故作瀟灑地搖著描金扇,身後跟著一群看似受過訓練的侍衛,大搖大擺地輕蔑她一眼,便輕佻地以扇柄挑起賣身女的下巴。
「嘖!好個美人兒,就跟爺回府當個曖床侍妾,爺不會虧待你。」瞧這皮膚多細女敕。
「我……我……」賣身女害怕地往後一縮,以求助的眼神投向端敏。
好打抱不平的端敏一抽鞭,揚去了對方的扇身。「有我在此,你休要調戲良家婦女。」
「小表,你口氣未免太狂了些。」
「要你管,她是我先買下的,你最好給我閃一邊別吭氣。」她一火,公主的氣勢令人一愕。
「公子,強龍不壓地頭蛇。」巴圖擔心地扯扯她的袖子。
「我偏要壓,看他能拿我怎樣。」她不服氣的回應。
眾人畏而走避。為她的下場掬一把憂慮。「大膽刁民,你可知本爵爺是誰?」小小無知黃兒,膽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爵爺!?」
「本爵爺乃是當今裕親王之謫長孫,蘭州封地可是我的藩地。」他驕傲的宣稱。
端敏好笑地戳破他的大話。「皇上封的是裕親王,幾時輪到你出頭。」
原來是五皇叔的孫子,論輩分還低她一等呢!
「本爵爺是未來藩王,你敢對我不敬?」哈赤•愛新覺羅凶狠地掄起食指一比。
「根據我朝律法,未曾受封而自稱爵位者,有造反之心當誅九族,你已是有罪之身。」還敢耀武揚威?
「天高皇帝遠,小表,要命就給本爵爺滾遠點,這美人兒我是要定了。」他一發狠就抓起賣身女子抱在懷中。
「你……」她被激怒了。「好個小畜生,欠教訓,讓我代你阿瑪、額娘教訓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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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勢真的很可笑,為了一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自家人竟卯上自家人。
一觸即發的緊張對峙著實令人捏了把冷汗,一邊是勢單力薄卻自詡刀劍不入的俠女,一邊是聲勢浩大、拔刀怒視的忠心侍從。
如此懸殊的對比叫誰看了都有些不忍,位居高樓的孤傲男子冷眼旁觀,獨自飲著冷酒,嘲笑底下小男孩的有勇無謀。
民不與官斗,尤其是有權有勢的皇親國戚,縱使理大過于天也是死路一條。
啜飲著伊川縣辛辣的杜康酒,入口的濃度讓他略微顰眉,的確和汝陽的杜康一般烈,龍門石窟的伊河制出的酒味易醉呀!
一家小酒館竟擁有汝瓷陶瓶,此乃中原五大名瓷之一,難怪賓客絡繹不絕,座無虛席,幾乎到了一位難求的地步。
「大哥,你就行行好,別再和小弟玩你跑我追的游戲。」呼!累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