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番折騰、指正,一位唇紅齒白的少年公子由內走了出來,風采翩翩像個文弱書生、肩削胸薄的好似十三、四歲般——
端敏自滿的轉轉圈,舉手投足猶帶女子風情。
「公主,你這樣不行。」
「嗯?」她睜著一雙大眼詢問。
「男子走路不會忸忸怩怩,要大步跨出,兩手微擺,雙目不好奇的張望……」
「本宮穿慣了覆盆底鞋,一時要改好難哦!」男人真麻煩。
巴圖嚴肅地正視。「你現是公子爺,切記莫再直呼本宮,易惹人生疑。」
「那你呢?」她練習地拉寬步伐走了幾步,似乎覺得挺好玩。
「老奴自然稱呼你公子,而公子就叫老奴名字。」希望此行能平安。
「都听你的,本宮……公子決定去大漠瞧瞧。」皇阿瑪一定料不到她舍秀麗山河而就一片黃沙。
「大漠!?」那夏天熱得直冒汗,冬季冷得牙打顫的地方,他還真不想去。
可惜由不得己。
「好啦!咱們快走,免得皇阿瑪派禁衛軍追上來。」異常興奮的端敏扯著巴圖的衣袖直搖。
「公主……公子的命令,老奴哪敢不從。」苦命呀!一大把年紀還得四處奔波。
「走走走……大漠的牛羊,本公子來也。」
興匆匆的小人影快步邁出廟檻,清瘦的老人家則慢吞吞地尾隨其後,小心地護著私下挪用王府的銀兩,暗忖此去該是辛苦萬分。
「巴圖,你走快一點。」她不耐煩地回身一喊。
「就來了,公子。」一大一小的影子離京愈來愈遠,全然不顧正在紫禁城內受罰的白金兒,只知加快步伐往大漠而去,身影逐漸成點,消失在地平線那端。
南風西吹古怪的風向。
或許,正是起緣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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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唐、荒唐,朕幾時要將端敏許配給南蠻太子。」
「皇上息怒,別氣壞了身子。」永妃娘娘苦笑著安撫一國之君。
她也猜不透這是誰傳的話,怎會擺出這等大烏龍。
「愛妃,是不是朕太縱容端敏,她才無法無天地不畏宮廷禮法。」康熙氣瞪了眼,只差沒吹胡子。
「呃!她……她還小,孩子氣重了些。」她氣弱地為女兒月兌罪。
「不小了,朕的格格們哪一個不是十三、四歲就指了婚,惟獨她年過十六還舍不得為她招駙選婿。」就愛她甜甜噥噥地喚一聲皇阿瑪。
在眾多皇子、皇女當中,他特別偏愛這位格格,因此才寵過了天,造成她私下出宮,連知會一聲都不肯。
永妃娘娘倒了杯參茶給他順氣。「孩子貪玩,命人找回就關上十天半個月,看她敢不敢膽大妄為。」
「你喔!明知朕會心疼還盡出主意。」他一轉頭。「索額濟斯,你帶人南下去保護和孝公主。」
「臣領命。」
威風凜凜的索額濟斯將軍一得令,立即兩手一揖地退出殿。
而此時的白金兒,後背已沾滿血跡,她足足受了二十杖鞭,意在懲戒她護主不周,未能及時勸回主子。
「皇上,你當真讓她去江南一闖?」永妃娘娘十分憂心。
「不然還能怎樣,端敏自小被我帶野了,出去見見世面也好。」他的語氣中有著明顯的溺愛。
「你太寵她了。」永妃娘娘掩著唇輕笑。
「希望別玩出問題才是。」
康熙心想,可別像二皇子為了一個平民女子而放棄太子位,成天裝瘋地到處游玩,也不回京來幫他分擔一些朝政,害他無法再下江南覓紅顏。
真是不孝子。
「應該不會吧!有索額濟斯將軍看管著。」他的剛正無私是朝中公認的,永妃娘娘心想。
「朕該揍她一頓。」擁著愛妃,康熙走向香軟的玉床。
眼下之意月兌不了。
「讓臣妾來為皇上寬衣吧!」
紗幕一放,輕嚶細呢的嬌喘聲不斷,春色無邊。
交纏的帝妃盡情地享受著歡愉,一張言紛飛落于地,上面有著寥寥數行朱色字跡。
敬啟阿瑪、額娘︰
端敏甚幼,不願和親南蠻大子,至此別過江南行,望能一滌稚氣。
若不解除婚約,兒臣誓死不回宮。
端敏留
第二章
人稱江南風光無限好,一出潼關酒半斛,相送不嫌遠,再飲一壺酒。
一出北京城,一路邊玩邊惹事的端敏簡直樂不思蜀,先去了太原,後去了開封,接著往西安而去,如今置身蘭州市集。
眼見離大漠已是不遠,她反而慢下步伐長居客棧雅房,細細品賞這匯集各色人種的城市。
她在北京城曾見過傳教的神父、牧師有著灰濁濁的眼眸和枯草似的褐發,此處更有藍眸、綠眸混雜在一群黑眸中,發色更有囂張跋扈的金棕色、紅色和燒焦的土黃色,甚是怪異得有趣。
也有不少文人騷客故作風雅,題詩作詞地詠嘆離別苦,酒更是一杯一杯的斟。
然即使是太平盛世,路邊仍有行乞的丐兒們,一見稍微稱頭點的公子大爺、好心姑娘就圍著不走,隨即唱著乞兒調伸長手臂,盼能討得一餐溫飽。
「巴圖,他們好可憐,一個個面黃肌瘦,我們施舍些銀兩……」
巴圖小指一翹、聲音半揚地回道︰「公子,你想向衙門要些路費嗎?」
「咱們盤纏不夠嗎!」這些都是大清子民,理應照料才是。
「你自個兒盤算盤算,住要住最好的,吃要吃山珍海味,不時還得打賞轎夫和沿路買些小東西,還有上回在開封救濟一群孩兒寡婦……」
不是他愛叨念,公主就是心腸太軟,看唱小曲的父女貧病交加就施以援手救助,大夫開了幾帖藥就用了十五兩,她還順手留了十五兩好讓他們做點小生意維生。
上個月路經紅袖坊,見一女子哭哭啼啼在坊外與三名大漢拉扯,她一時好奇地趨前一問,才知好賭爹親賣女以還債,沒有個一百兩銀子可當定了任人狎玩的花娘。
她二話不說地又當起散財童子,不要人家報答地丟下銀子撕了賣身契,瀟灑地轉身就走,一點都不考慮銀子來得不易。
兩萬兩銀票如今已花了一萬兩,而這位任性的嬌嬌女還不曉得要玩到幾時,他不節制些怎麼成。
要是再揮霍下去,過些時日,恐怕會多出一老一少的乞兒向人要飯,那時蓬頭垢面的連親近之人都不認識他們,看她拿什麼同情人。
「不是我要羅嗦,做善事要量力而為,如果你打算不吃鮑魚、魚翅,改吃包子、饅頭配豆漿,那倒還可以。」
端敏瑟縮的一瞟。「有那麼慘嗎?」
不是包子、饅頭不好吃,而是宮中御廚養刁了她的胃,不是美食還真是吞噎困難。
「不慘,只要公子肯上知府衙門亮出身份,咱們游個三年五載不是問題。」他也玩出興頭了╴
「討厭,人家就是不想被皇阿……阿瑪得知下落嘛!你老是氣我。」好啊,這個巴圖竟愈來愈不怕她這個公主。
「公子,你現在是男兒身,可別人家人家說個沒完,徒惹是非。」巴圖小聲的囑咐。
「什麼是非?」她眨眨無邪的清瞳一問。
他輕喟一聲解釋。
「旁人會懷疑你是女扮男裝,或是面首。」
「面首!?」
「供人褻玩的小相公。」
「哇!是這麼嗎?我有沒有露出破綻?」她低下頭審視一番。
巴圖拉著她避開糾纏不休的乞丐。「別看了,有欲蓋彌彰之嫌。」
南北雜貨一應俱全,叫賣的鄉音不絕于耳,兩人看看南方的水貨、綢緞,再瞧瞧北方來的皮貨、藥材,不時比較兩地的差異。
在皇宮內苑長大,又是最受寵的皇女,什麼稀奇珍貴的寶物她沒見識過,但走馬看花地繞了一圈,她還是買了一串藏女兜售的山花,雖然巴圖不太願意掏出銀兩,直嚷嚷哪有「男子」買花之理,可是她置之不理地捧著花就走,他還是得乖乖付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