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他拜托爹的親信去錢莊領了五百兩銀子,才勉強填了一下她無底的胃口,甚至還笑嘻嘻地祝他一路順風,今生不見也沒關系。
反正她有銀子就好。
他是氣回冷月山莊的,一別十三年不曾通過半點訊息,旨在懲罰她的寡情。
只是沒想到、會懲罰的到自己。
「大哥,那她和你有什麼關系?瞧你對她懷念頗深。」小女孩也該長成俏佳人了。
應嘲風冷硬的臉龐倏地放軟。「她是我的……未婚妻。」
「什麼?」
在場的人皆發出驚呼聲,但不及杯盤落地聲,他們的目光全都集中在門口那張蒼白的芙蓉面。
心想,這是一個如何的情繭呀!
第二章
馬蹄聲達達,由遠而近。
三匹俊美無比的騾駒在直道上行進,馬上三名男女亦是令人移不開視線,外型相當出色。
為首的一人全身罩著冷肅,剛硬的線條襯托出冷峻的氣息,卻不損他英挺倨傲的容貌,一路趕來吸引不少女孩家的目光,借故與之攀談。
他身後一男一女,男的高大俊逸,一表人才,對人和氣溫柔,不斷安慰被為首男子冷言喝斥的女子。
而女子一臉沉穆不發一言,眼光總是飛向為首的男子,深得叫人看不透。
「大哥,趕了好些天的路,咱們先歇歇腿喝口茶,揚州城只在幾里外了。」
應潮風看了看他後退︰「沒人叫你跟。」
他一次數落了兩個人,一是應批風,一是他師父臨終托孤的師妹沈靜依。
他對她從來無意,若非師父去得太急來不及交代太多,他根本不想收留她在莊內,為自己多添一個包袱。
雖然家中長者早已將師父的托孤認定是許下承諾,不斷催促他早日迎娶師妹入門,以承繼應家香火,但他仍三緘其口,不做任何表示。
即使師父臨終前拉著兩人的手交疊,意思十分明白,可他自始至終未曾開回答應。
並非她不美,而是他心中已有牽掛,再美的女子亦是枉然,無法進駐他的心。
「大哥所言差矣!小弟是替你評鑒未來嫂子,以免你腦筋太過陳舊,死守著承諾不肯回頭。」他純粹是來看笑話的。
他想瞧瞧是何方牛鬼蛇神,竟能抓住大哥那顆冷冰冰的心,這人真是偉大得可憐。
「我的事,幾時輪到你插手。」
「嘿!必心嘛!誰叫你是我大哥。」應批風脖子一縮,有點害怕被大哥的冷眼一瞅。
「哼!多事。」
三人騎在黃土坡道上奔騁,遠遠望見林子口有面「奉茶」的大旗幟張揚,他們頓感有些口渴而緩下座馬,決定計杯茶水喝。
一落馬走近,他們都為之一愕。
這是怎麼回事?
大大的旗幟下方,是一座頂寬敞的茶寮,茶水就擱在四方桌上。喉獨不見杯子。
但更叫他們詫然的是茶寮內盡是一排排的書,中間坐了位看似書生模樣的俊美公子,正搖頭晃腦地背著書,無視他們三人的存在。
如此忘我的神態,世間思是少見。
應批風實在是渴得受不了,主動步入茶寮拱起雙手詢問。
「請問這位公子,這茶是否供給路人解渴?」
正在背誦詩經的冷謙羽不耐煩地回頭一凝。「你不識字嗎?」
「可是……沒有杯子如何飲?」這書生好大的火氣。
「沒杯子?你眼楮瞎了不成,那兒不正擺著一只十文錢的杯子?」他將書卷成圓筒狀一比。
順著他指的方向,應批風為之怔然,那一堆黑不拉幾的小東西是杯子?
「這杯子……」
冷謙羽拍的丟下書,「要喝茶就買杯子,十文錢一只,一碗茶五文,要喝就付錢,不然快滾,少擋公子我的光線。」
嗄?這不是免費的奉茶嗎?他用狐疑的眼神望向應嘲風冷靜的身影。
一旁趕路而來的老車夫取出自備的大碗,先投下幾文錢在茶水旁的大竹簡內,然後自動自發地倒著茶一飲。
解了渴,他回頭向幾位外鄉客解釋。
「這是莫家奉茶,特別生津止渴,不少人遠道至此一嘗莫家奉茶的獨特口味。」
應批風疑惑,「老丈,這位公子說一碗五文錢,怎地我只見你投下三文錢?」還得自個兒動手,這年頭怪事特多。
「喔!鮑子爺有所不知。我可是訂下契約的老主顧,每回趕車必在此歇腳,完全符合莫大小姐訂下的規矩。」
莫大小姐?
應嘲風甚感熟悉的眉頭一皺;這等「斂財」手法相當像她的作風,他正欲開口詢問,一道清脆的嘲諷聲已在耳畔響起。
他不及看清來者的容貌,只覺一抹淡紫的嬌小身影掠過身旁,霎時鼻翼嗅得一陣幽幽的女子體香,他的身體竟為之一顫,起了莫名騷動。
「死人頭,我要你看著莫氏奉茶,你的狗眼楮給我盯在什麼地方!」
「潑辣女,我想你那兩顆珍珠眼夠亮了,沒看見我在上進嗎?」他反諷她眼珠是死魚眼。
「好呀!傍你三分顏色就畫起山水了。」女子收起怒色,笑得可人。
「好說,好說。」
「我家那沒用的丫鬟到底瞧上你哪一點,不就是吃軟飯的小白臉一個,有啥好寶貝的。」
冷謙羽語氣惡劣地說︰「不許批評婉兒,不論容貌和內在,她都勝你千萬。」
「是呀!可惜紅顏薄命,好好的尚書千金淪為我家鋪床焚香的小丫鬟。」敢吼我?活膩了。
秋婉兒原本是尚書府的千金大小姐,不意尚書大人太不會做人,不懂得巴結權貴而得罪某些高官,因此仕途不順而郁郁終了,家道至此敗落。
人一失勢,親朋好友跟著翻臉不念舊惠,以致她的娘親身染重病卻無銀可請大夫。
她一听家中僅剩的老奴提起,莫氏當鋪什麼貨色都收,大到遏邏的大象,小至銀針一支,連人都可典當。
為了籌到一筆醫藥費,秋婉兒將自己典當三年為婢,以換取一百兩銀子為母治病。
「你……小氣財神,你不要欺人太甚,小心有報應。」人在屋檐下,為了心上人,冷謙羽只得低頭。
「放心,下雨打雷我一向足不出戶,何況我是大善人,雷神劈你不劈我。」
「喝!你是大善人?」她敢言他不敢听。
女子撩撩耳後的珠飾。「我若不善良,早讓你給野狗啃了骨,丟到山溝里生蛆長蟲。」
「哼!孔夫子有雲︰‘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他無法反駁,這條命確實為她所救。
見這兩人自顧自地斗嘴,應嘲風不知為何有些醋味橫生的光火,很想介入兩人之間的交談。
「公子爺,別說小老兒沒提醒你,莫小姐若在氣頭上,你可別去招惹她。」老車夫看出他的意圖,出聲勸阻。
「哦——」應嘲風看著女子的背影回著老人家。「為什麼?」
「莫家是揚州首富,這所有的財富全是莫小姐一手堆積而成,你道她是簡單人物嗎?」他們揚州城百姓可怕她呀!
應批風倒是興昧十足的問道︰「人道有才無貌,她可是無鹽之女。」
「人的美丑不就是這回事,莫小姐的容貌雖然比不上你身側這位姑娘,但是也算秀麗吧!」
「那小氣財神之名……」
老車夫笑道︰「她是咱們揚州城三名勝之一,等你入了城便知,小老兒要趕車去了。」
三名勝……之一?
不只應批風困惑,應嘲風的眉頭也直打兩個結,心想會是那個嗜財如命的冷血小丫頭嗎?
「冷大公子,罵人何必扯到自身,你娘是個女人,不幸生下你這個小人頭已經夠可憐了、你就饒了她吧!」女子仍和冷謙羽在舌戰。
「莫瘋子,你……」
「少羅唆,臭書呆,本姑娘的時間比萬金還貴,何大、白二,把竹筒內的銀子數一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