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眼線一時莫名其妙,跟了上去,等到開車到了機場,薛穎便一溜煙進了大廳。而那個人停好車進去時,早已不見她的人影。
他連忙想辦法查出境名單。沒看見薛穎的名字在上面,他松了一口氣,想她可能只是來接人的吧!而且大概是因為錯過了所以才沒再看見她。
他安心地回台北。「她總要回家的吧!」他想。
一直守了兩天,都沒見薛穎進家門。他覺得有些古怪,便通知傅維恆,傅維恆也覺得納悶。
她到機場做什麼?接人嗎?之後又到哪兒去了?回新竹了嗎?
他站在窗前沉思。
注意到有一輛車子停在對面,已經停在那里很久了,是附近住戶來訪的客人吧!
可是他仔細地看了看,車內似乎有人。那人伏在方向盤上,好像是個女人,他心一動。「不,不會是她,不會是她……」
除了她,還會有誰?
其實薛穎傍晚便找到了這里,可是一直不知道該怎麼去敲傅宅的門。
當然敲門是不難,一根指頭就能辦到,難是難在要進得去才行。撒嬌耍賴那一套對他只怕已經不管用了,連她病危時也不吭一聲,可見真是鐵了心了。
說不定還會報警告她侵擾民宅。
真是的,才剛剛覺得這個游戲刺激,先用障眼法從桃園機場繞回松山機場,再搭機到小佰機場接上飛香港的班機,由香港轉機到波士頓。一路上她暗自偷笑,誰會想到她居然會用這麼麻煩但是保險的方法來遁逃。
可是眼前如何進屋去,而且又要不被趕出來才是真的傷腦筋。
實在累極了,便趴在方向盤上休息一下。
忽然听見有人開她的車門,她驀然驚醒,只見傅維恆氣呼呼地在她身旁的位子坐下,沉著臉,可見來意不善。
怎麼辦?她還沒想好對策應戰,不由得心虛起來。
「誰讓你來這里的?」開戰了。「你來這里做什麼?我說的話你都不听了,是不是?」他一連串罵下來。「到底要任性到什麼時候?」
薛穎不吭聲,決定以守為攻,讓他獨自叫陣。
如此場面便不免顯得有點冷清。
暗維恆更氣。「說話啊!你為什麼不說話?」
半晌。「我……人家覺得好冷……」她囁嚅。
好像比賣火柴的小女孩還來得可憐。
暗維恆這才注意到這車子沒暖氣。「你不會開暖氣嗎?」他又罵。
不知怎麼的,他今天的火氣似乎特別大,跟她說話都不月兌罵人的味道。薛穎只是低著頭,也不動手。
暗維恆覺得自己的耐心快用完了,怕再這樣下去真會把這個臭丫頭拖下車去痛打一頓。一轉眼看見車上油表早已歸零,難怪沒暖氣。
「沒油了,你也不說,還待在車上干什麼?不怕凍僵嗎?」」邊說一邊把薛穎連拖帶拉地拉下車帶進屋去。
到底是踏出了成功的第一步。她暗自竊喜,然而卻表現得像個小媳婦似的,怯生生地站在牆邊。傅維恆見了,盡避不忍心,但仍是板著臉。
握著她的手,只覺冰冷,一時心火又起,罵道︰「手這麼冰!你是不是還想進醫院?加護病房住得還不過癮嗎?」
薛穎听了,欣喜地抬起頭看著他。他果然知道,果然沒真的丟下她不管。
她輕聲笑了出來。「恆,你……」
暗維恆忙甩開她的手,別過頭去,冷冷道︰「你已見到我,該滿意了吧!現在你可以走了。」
她不答。
「這是我的房子,我要養病,不想被閑雜人等打擾。」
「好,我替你看著,不讓閑雜人來打擾你。」她故意裝傻。
「我指的是你!」他瞪眼。
「我又不是閑雜人。」她低低地說。
「那你算什麼?」他冷笑,存心刺傷她。
薛穎卻抿著嘴笑。「你說呢?」
他氣道︰「你是一個大白痴。」
她很想笑出來,但又不能太囂張,只好忍著。沒想到傅維恆也會說出這麼無知幼稚的氣話來。
其實薛穎已滿臉是笑,只差「哈!炳!」兩聲。
他見了更是火上加油,揚聲喚來司機︰「孫叔,你去把車子開出來,送薛小姐回飯店去。」
「人家又沒有訂飯店。」轉眼又變得可憐起來。「人家一下飛機就直接趕到這兒來了。」
原來早就打算要賴在這里。
「孫叔,那你帶她去找一家飯店,反正不會連間房也租不到。」接著又指著她的鼻子罵道︰「如果真找不到房間,那你就去睡車站好了。」
薛穎很委屈地說︰「人家……人家一天都沒吃東西……我好餓……」眼淚快要掉下來。
暗維恆還來不及說什麼,一旁的孫媽媽馬上過來接口︰「一天都沒吃?那怎麼行?來,到廚房來,我弄點東西給你吃,別餓壞了才好。」說著便把薛穎拉到廚房里去。
他阻止不及,只能眼睜睜地看她再進一步。
還是先讓她吃點東西好了,不然餓久了又鬧胃痛,豈不更麻煩?況且她大病初愈,還是小心一點的好,他想。
他往廚房望了望,她們兩人在里面竊竊私語,不知在打什麼算盤?
「反正等薛穎吃飽出來,就馬上攆她回去。」他打定主意。
如果可以把她打包寄回家去,那就更好了。
他嘆了口氣,進房去。
胡思亂想了半天,看看表,吃了一個小時,該吃飽了吧!
走至外間,靜悄悄的,人都跑到哪兒去?
「孫媽媽!」他喚。「穎兒呢?」
「喔!薛小姐說她累了,所以我就帶她到客房休息去了。」她若無其事地說。
「什麼?」他一呆。「誰叫你讓她留下的?」
「人家薛小姐遠來是客,又累了一天。」她勸道。
「她又不是客人!」
「那就是自己人嘍!豈不是更該讓她住下來?」她聳聳肩,回房去了。
暗維恆愣在原地,不得作聲。
那個丫頭,一會兒說冷,一會兒喊餓,一會兒又叫累,簡直擺明了是得寸進尺。愈想愈氣,沖上樓去。「一定要把她扔出去!」
才要敲門,卻發現她房門根本沒關,只是虛掩著而已,輕輕一推就開。那麼大方?
薛穎早已四平八穩地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了。睡得很熟,好像是真的累極了。
暗維恆不知道該不該吵她?她睡得正香。不自覺地在她的床邊坐下,看著她。
以前就覺得,看著薛穎睡著時的模樣,和看著她笑一樣都是一種享受。
見她笑,讓人跟著快樂起來。
看著她睡,讓人覺得自已好像是躺在軟呼呼的水床上,心滿意足,舒服得不得了。
結果還是只幫她拉拉被子,然後靜靜退出她的房間。
「明天再說吧!也許睡一覺,到了明天,就會比較有耐心去應付她……還是等到明天再想好了,反正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他學郝思嘉的口氣安慰自己。明天!
回到房里,覺得好累,只跟她周旋了一個晚上,沒想到比帶個無法無天的三歲小孩還累。
三歲的頑皮小孩不乖,可以抓來打打,對薛穎也可以嗎?
他又嘆息。怎麼舍得打?
薛穎半夜醒來,呆坐著,繼續想她進攻的對策。
得先下手為強才行,若等到明天博維恆那頭也想了辦法來對付她,那就麻煩了。
餅了一會兒下樓去,輕輕推開傅維恆的房門。
月色溶溶,透窗而入,照著房里倒不覺得暗。
她繞到床的另一邊坐下,細細打量他。「久違了。」她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暗維恆瘦多了,氣色也有點灰暗,但仍是令她傾心。
愛情真是盲目,是不是?她自嘲。心情輕松得連自己都感到意外。
雖然不能明白上天安排世事所依循的道理,但事已至此,接受與認分該是要學的。這次來找他,除了是面對現實之外,也是懂得了不輕言退縮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