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為什麼偏偏選上這一科呢?再嘆一口氣。
今天救不了小隻果,而薛穎那邊也幫不上忙,他咒罵自己。
走著走著,忽然見病房長廊的那一頭,有個熟悉的身影︰「薛穎!」他驚呼。
只見她頹然扶牆,不支倒下。
立原忙奔過去,抱住她。「你怎麼跑出來了?跑到這里來做什麼?」
薛穎沒有回答,她只是怔怔地看著病房里的情景。
病房里有人在哭,有人在申吟,有人全身插滿了管子,有人肌膚潰爛……
她不停地流淚,她的傅維恆呢?也要受同樣的苦嗎?
立原只想馬上把她帶走,可是眼前一幕幕的景象及陣陣的異味,讓薛穎覺得作嘔。
他忙喚了附近的護士來幫忙。
她開始不停地嘔吐,不停地……直到力竭虛月兌……
立原十分難過,他想,如果能跟傅維恆交換,他寧願替傅維恆得這個病,只要能換得他們長相廝守,只要能讓薛穎不再哭泣,他願意。可是有什麼用?
「薛穎,我該怎麼幫你?」他緊緊抱住她。
她再度被送進急診室。
「她這是何苦呢?」方怡如嘆道。何苦?
薛穎的確也覺得苦不堪言,只是不知道錯在哪里?
愛上傅維恆嗎?不,他值得,即使再給她重新選擇的機會,她仍會不顧一切地愛他。
思念傅維恆嗎?不,他值得,如果跳過這一段回憶,那還能剩下什麼?
沒有人錯,全是注定罷了。
不能怪誰。
她一直昏睡著,不停地作夢,都是傅維恆,像以往一樣的神采,一樣的言笑……
全都是美好幸福的。
是否為此依戀不已?所以總也不肯醒來。那在癌病房看到的呢?難道不是真的?如果避而不見便可以當作沒這回事嗎?難道傅維恆不在眼前就可以不去想他正在受苦嗎?
懊怎麼做呢?到底該如何去面對這件事呢?
薛穎醒來。雖然全身乏力虛弱;但腦筋卻是一片清明,迷惑已去,心里也覺得輕松,不再有恐懼。
不只是想開了,不再對命運作無謂的抱怨,同時也想通了,明白該如何去化解所有的不安。唯有面對。
立原見她醒了。「你覺得怎麼樣?」他問。「三番兩次地嚇人,我真是不知道該怎麼說你才好。」還是忍不住要教訓她一下。
她笑笑。「對不起,不過我沒事了。」
她看起來似乎是真的沒事了,雖然氣色、精神都露著病態,不過情緒卻很好。
立原有點疑惑。
薛穎看出來他的不解。「也沒什麼,只是想通了一件事。」
「你想通了什麼事?」他好奇。
「想通了傅維恆為什麼會離開我。」
他愣住。這還要想?「當然是因為他……他生病了嘛!又不想牽累你,所以才……」
她搖搖頭。「你錯了,其實是因為我太沒用了。」
他又愣住。「沒用?」他模不著頭緒。「你怎麼這麼說呢?他又不是因為你才得癌癥的。」
「可是他卻是因為我才遠走高飛的。」她無奈地笑笑。「如果我勇敢一點,堅強一點,他大概就不會走了,也不用走,你說是嗎?」
他不語。
薛穎淡淡地說︰「他早就料到我不能忍受那樣的情況,我只會哭、只會吐、只會叫人操心而已,就像昨天一樣,他早就知道了。」
「這也不能怪你,所有的癌癥病人到了末期,都會變得很可憐、可怕。還有許多人也是跟你一樣,傅先生之所以這麼做也是為你好。」
「結果呢?」她看著立原。「你覺得我現在過得好嗎?他呢?你認為他會過得好嗎?」
「這……其實只要你堅強一點,你就可以……」他想說些什麼來鼓勵她。
「是,只要我堅強一點……」接著又說︰「我就有資格陪在他身邊了,他也用不著擔心我承受不了打擊,是不是?」
立原恍然明白。
這就是她想通的事。
「那你現在打算怎麼辦?」他問。「去找他嗎?怎麼找?要請私家偵探嗎?」說著不由得覺得渺茫起來。
薛穎倒不顯緊張,反而笑笑。「私家偵探?不!不用那麼費事,而且那也會打擾到他,他要是知道了,肯定會氣炸的。」
「那怎麼辦?」他奇怪薛穎為什麼能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你幫我就行了!」
「我?」他睜大眼。
「嗯!我想了很久,只想到一個人,他可能知道傅維恆的下落。」
「誰?」
「李教授,你忘了嗎?他是癌癥方面的權威,又與傅家頗有淵源。所以,我猜即使傅維恆不在他那兒,他也可能知道他躲到哪里去了。」她不疾不徐地說。
立原對薛穎的從容感到意外,與她先前的失魂落魄,簡直判若兩人。
只因為愛他?縱然他去日無多?
那一刻,他是羨慕傅維恆的。
「好吧!我替你去跟教授打听打听。」他平靜地說。
「千萬別提起我。」她囑咐。
「我知道。」
「謝謝你,立原。」她感激地說。「謝謝!」
與傅維恆去美三年了,沒想到回來再見到立原,他竟一點也沒變。人沒變,心也沒變。曾經對他說過抱歉,看來如今仍是免不了要辜負他。
立原到底是為她向李教授套出了傅維恆的下落。
「薛穎,我知道傅先生在哪里了。」
「真的?」她喜出望外。「在哪里?」
「我可以告訴你,不過,你要先答應我,你得先休養一陣子,等你身體復原了,才可以過去。」
她明白。「好,我會先把身子養好的。」
暗維恆待在波士頓。
第十一章
十月的波士頓已頗有涼意。
暗維恆的心更涼。
早就料到這次離開她,對彼此而言,都不會太好過,但卻沒想到薛穎竟會如此自傷。
當他安排在薛穎身邊的人傳回她住進加護病房的消息時,他慌了,不知該怎麼辦?
孫媽媽一向與薛穎交好,知道這件事之後,也是著急,忙問︰「先生,您會回去看她吧?一定是很嚴重了,不然怎麼會被送到加護病房呢?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回去看她?鬧著玩?
「可惡!」他猛然一揮手,將身旁小幾上的東西全掃到地上。花瓶、茶杯、藥罐破的破、碎的碎,散落一地。
她果真不顧後果?不擇手段嗎?這鬧著玩,萬一真的出了事,該怎麼辦才好?
真想趕回去,不是去看她,而是去打她一頓,簡直任性得不像話。
「穎……」他嘆了口氣。
終究是狠下心來,沒有回去。
見了又如何呢?相對無言,唯有淚千行罷了。
所以他選擇了相見爭如不見。
日日夜夜守著從台北打過來的電話,知道薛穎月兌離危險,他放下心。可是沒幾天,情況又不好起來。
他忙問︰「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又昏迷不醒?」
「不太清楚,只打听到薛小姐是在癌癥科昏倒的,不知道她為什麼會跑到那里去?」他的眼線在電話的另一頭說。
「……」他說不出話來。
「傅先生?傅先生?」那頭喚道。
良久。「我知道了。」他輕輕地說。
幣上電話。將自己關在房里一天,誰叫都不理不應。直到深夜再接到台北的電話,說薛穎沒事了。
後來看到薛穎出院時在門口被暗中拍攝下來的照片時,他終於崩潰。
這是他的穎嗎?
前一陣子還曾嘲弄她愈來愈白胖可愛,怎麼才兩個多月不見,就全變了?
消瘦憔悴,蒼白羸弱。
這就是他的穎……這就是她付出的代價……
薛穎乖乖的在家休息了半個月。
只有立原和方怡如知道她是在為即將的遠行做準備。
一切都秘密地在進行,好避開傅維恆的眼線。那天早上,如往常一樣,司機來接她上班,車子開著開著,忽然轉上高速公路,直奔機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