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她提高嗓門再喊著,「你上哪去?」
他微微一楞,呼,脾氣確實不小!
然而,她問他上哪兒去?她居然可以一而再的自言自語,和他的言語半點也接不上腔!
有點古怪,他腦海中猛然竄過一個認知,外頭的人全說童郡主是個聾子,只有媒婆拼命保證她絕對能說善道!可是,能說可不代表能听……
天,他方才不會完全弄錯了吧?
他止住腳步,決定再試她一試,「還是你喜歡為夫的幫你更衣?」
他等了好半天背後還是沒回應。
許久之後,只听她溫惱地抗議,「我真不知你是喝醉了無法反應,還是故意跟我裝聾作啞!」
再然後,她若有所悟低呼著「你……是不是已經說了什麼?你得對著我講話呀!還是……難道……你不知道我听不見?」
龐定遠飛快旋轉過身,瞧入一張惶恐慘白的美麗小臉。」
顯然她的驚愕並不比他來得少!
若說兩家聯姻有就近監視的陰謀暗藏,單純的她大概也只月一個被蒙在鼓里的無辜角色。
他的心口沒來由的揪緊了,他何忍傷害于她!
她原本紅潤的櫻唇咬得都泛紫色了,倉皇驚訝的眼楮睜得很大,囁嚅著,「爹爹可有差人告訴你?」
「有啊!什麼都說了。」扯謊話顛倒黑白對他來說本就是家常便飯,不舍得把真相全告訴她,不忍讓她知道哪些慌言在說親的過程中被拿來遮掩真相,翻騰的千萬種情緒里最強烈的是這一個——
他真的不願見她不沾惹塵埃的心靈難堪得難以自容啊!
他奔至她的身前,不落痕跡的找到一個藉口,「剛才一陣酒意襲來,我頭腦昏脹只怕忽略你了。只是他們好像忘了說你的耳朵怎麼會听不見?來,就由你告訴我吧!」
她釋懷了,緊張茫然的心兒在他誠摯的眼眸中找到穩定的力量,尋找信任感。
爹爹說得沒錯,他是要照顧她一生的良人!
她的朱唇輕啟,對著眼前的俊逸朗目坦然言來,「十歲以前我能說能听,可是一場耳疾重病,我躺在床上發高燒整整昏迷了半個月,後來高燒終于退了,但耳朵卻壞了,听不見了。從此我只能靠著讀唇語與人溝通,幸好那個年紀的我對發聲和音量已經掌握很好了,所以才沒有連講話的能力也喪失了。」
龐定遠在床邊坐下來,緊挨著他的妻子,食指端輕勾起她尖尖的小下巴,貪心的眼芒梭巡著她潔淨無瑕的小臉蛋,關懷之情自動冒出來,「這些年來可有找尋名醫?」
一朵雅致的笑花逸出她的唇角,「哎呀!皇宮里的一群御醫們三天兩頭就抓過童府來,可是他們一張張淒慘絕望的臉龐只能被我爹爹嚇得更無血色,無奈我的耳朵還是一點也听不見爹爹好似打雷的嘶吼聲。」
好靈性璀璨的笑容,浮現在讓他如痴如醉的迷人梨渦里!好個開朗樂觀的小女孩,對著自己終身的痼疾一笑帶過。即使不來憐憫她的缺陷,他對她的欣賞卻又要提高幾分了。
不不,實在不該在她身上放入太多情緒的。打住思潮,他自我嘲損著,「你爹爹還真有能耐,連御醫也能搬進童府來!我如果不小心欺負了他的掌上明珠,他會不會一怒之下將我龐家滿門抄斬了?」
童恣凝輕訝著,「可是,你是我的夫君,你不會欺負我的啊!」
龐定遠眉端一揚,將矛盾心情沉澱,輕嘆著,「我是不該欺負你!」
錯,終究不在她!錯的是這個時代,錯的是他們都身不由已!
就這樣辦了吧!一把攬住她柔弱無骨的香肩一起滾入床褥里頭,大手撤下帷帳,就讓該來的全都來了吧!
羅衫輕解,大紅嫁衣退去後,將她僅穿兜衣的縴細玲瓏身子擱在胸前,貼聞著她頸窩里邊的馨香,還感覺到她緊張之下的瑟瑟抖顫。
「別怕!」他對著她耳際低喃著,隨即莞爾一哂,喔,竟然忘了她听不見他的說話。
她听不見?!啊!這不是太美妙了嗎?
或許是婚宴的酒很濃烈,在他的血液中胡亂奔竄,打亂他一向冷硬的心。
也或許在每一個人的一生中總有一個很偶然的時間點,心弦會被深深的撩動,成為此生無法忘懷的最珍貴時刻。
「茲!」一聲,桌上一對喜燭的火焰熄滅了。
「啪!」的一聲,龐定遠的心情全都點亮了。
打從知道要娶親以來的郁悶,還有從他懂事以來的無奈,全都浮上他的情緒台面,也全藉由打開後就合上的話匣子遣送出來了。
「你知道嗎?當年我爹功高震主,龐室滿門差點罹禍。這麼多年來我裝成個紈褲子弟,鬧出一個又一個的笑話當煙霧彈,好讓朝廷對我除去戒心放松監視,以便等時機成熟時,協助我爹完成密謀舉義之事。「我原本還以為結下這門親事,我得無時無刻對你帶上面具。誰知,在你身邊我輕松自在無比。活了三十年,第一次能對著人說出真心話,這種感覺很美好啊!
「唔,女人千萬別太多吵鬧,能安靜的傾听經什麼都好。」
他很輕松恣意的吁出一口氣,繼續放任情緒範濫。
「我這個男人與我的女人之間,要的也不過是一份沒有隱瞞的坦白!凝兒,以後每天對著你的一顰一笑,再把我寂寞的心情給打開,我想我會喜歡上你。」
他微微一頓,好似踫到了難題,「唉!立場對立的兩個家族,那容得下一份相知相許的感情?我們之間根本不該有感情的牽扯,我不該淪陷的,然而,情不自禁這句話居然是該死的有道理。
「凝兒,不管你身出何門,你已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過去哄騙歡場女子那些假話虛言我也都省略了吧!我……」
龐定遠猛然封口,因為懷中的新娘子驀然偏過頭,嬌媚含羞直瞅著他。
呵,多虧了這新娘子的透光薄紗帷帳,牆上油燈散發出的光暈也能映入帳里,他才能將她的美麗看得絲絲入扣。
童恣凝好納悶,她的嫁衣被他除去了,他也使著強健有力的臂膀靜靜的抱她入懷好半天了。這樣子就是敦倫之禮嗎?她自小沒了娘親,只怪女乃娘怎麼也不肯這個徹底清楚,害她似懂非懂的。
只是,後頸窩處怎麼老感覺到熱呼呼的,是他的呼息嗎?他不會已經酣睡了吧?那一道道的熱烈氣流可會是他打呼的吹氣嗎?
她忍不住了,才掉轉過頭想看個清楚明白。咦,他還沒有睡著?童恣凝萬分不解的傻傻的問著,「夫妻之間就是這樣子嗎?」
好個猶不解風情的小女人!可,偏偏那一雙惹人憐愛的清盈眸子再度讓龐定遠驚艷悸動。
對眼凝眸處,不必添惹一段閑愁。擱下她的問題,他下定決心把最後那句真心話說完,「也不想對你做戲的!」
太傾醉于心情的酣暢舒坦,男性的竟然激惹不起一絲做戲的興致。她,終究非迎來送往的女子,男人狂野的不該對著她發泄。
今夜他如果把心一橫強索了她的身子,不啻是另一個最無聊無情無心的冷血戲嗎。
包深的一層考慮驀地竄上心頭,龐家選擇了刀光劍影的未來,倘若事跡敗露,就將她「原封不動完壁歸送」童王爺府當回郡主去吧!
他思忖著,不管家族聯姻的真正意圖為何,依照童王爺的權勢,她定可免去連誅九族的命運。
只是,兩日後得帶她回門,童王爺若對著愛女悄然問起閨房之事,怎麼蒙混過去?
眼眸微眯,他宛如秋風掃落葉一般狂猛,對著她的雪頸狠狠落下力道強悍一吻,牙齒順帶吮咬入清香的肌膚女敕肉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