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發生的事歷歷在目,她也曾發誓要恨他到死,但是現在,她卻無法眼睜睜的看他死在她的面前。
她的心中有一個小小的聲音悄悄的問她,當愛恨纏繞根本分解不開時,他縱有千萬個不是,一日面臨生死攸關時,她可否還能做到全然忘情呢?
荊野王的嘴邊掛著慘然的笑痕,「很好,記住了,要活著來討厭我一輩子!」
她很不欣賞他的絕望眼神,「說什麼鬼話!這麼輕輕一刀奈何不了你的,你快跑啊!」
婉婉扭動著身體,很不可思議的,這次她居然能輕易的掙開黑二當家的掌控?怎麼會這樣呢?
她沒時間多想了,她只是拼命的想將荊野王推向他的千里駒。
突然,黑二當家哈喝一聲,「兄弟們,大伙兒全都上馬回營地。至于你們,想要共騎這一匹千里駒也行!炳哈——」
荊野王忍住左臂傳來的灼痛感,使盡力氣將不肯配合的婉婉用右手提上馬,自己也跟著坐到她身後。
黑二當家的頭腦怎麼這麼簡單啊?他憑什麼這麼有恃無恐?綁也不綁他們,還放他們兩人共乘千里騎。
雖然婉婉依然感到百思不解,仍不忘回過頭對著荊野王低嚷著,「快走!」
「來不及了!那刀子喂了毒。」他已經覺得手臂發麻了。
在生命的最後時刻能將她擁在懷中,老天終究待他不薄了!
聞言,婉婉里的驚駭住了!
「刀子有毒?那你還拼命往自己手臂上插?你不知道這樣會沒命嗎!」她嫻熟的回轉過身,攀坐到他的大腿上。這樣的動作姿勢他們早練習過千百遍了,只是這一次並非為了纏綿親熱。
他搖搖頭,「別大驚小敝了,我答應過你兄長要保護你的!」
他不想增加她的負擔,就讓她以為她只是他推卸不掉的責任,也讓她以後能毫不牽掛、開開心心的和冷剛在一塊兒。
荊野主沉渾的聲音敲擊著婉婉的耳膜,慢慢的傳到了她紊亂混沌的大腦里!「你這樣做!只為了你答應我兄長的諾言?」
「不然還會是什麼!」除非他能活著,否則,他半個字也不會說,包括對她的狂情烈愛,包括他遺憾不能和她天荒地老!
失去婉婉相伴的後半生,他胸口那里永遠只剩一個空洞,沒了心的他生不如死啊,所以,能用他的性命保護她,他認為太值得了。
她的直覺告訴她,他沒有說實話,她也可以感同身受的體會到他傷口的疼痛,那抹了毒的刀子啊!他一定很難過、很痛苦吧!
「守住那樣的承諾太傻了,除非……你想死?」
是很傻沒錯!但那份真正的承諾是來自于心中的最深處,然而,他只是雲淡風輕的回道︰「沒有分別的,讓黑二當家盡興滿意,是我惟一能救你離開黑族的方法!」
一路馳往黑山的路上,馬的跳躍奔跑讓婉婉全身跟著一起動,也因此熱出她一身的汗,但是,婉婉卻只覺得毛孔中全被陰寒的空氣給侵佔了!包有壓不住的一萬個不舍在胸口翻攪著。
她急切的翻開他的衣袖,看到重疊在一起的傷痕.一個是她咬他的嚙痕,一個是他為了救她落下的刀口。
是巧合還是他故意的?讓兩個傷口井成血肉模糊的一片,分不清愛與恨。
「你都趕我走了,為什麼還要追來?為什麼還要救我?我不明白呵!」她值得他這般的舍命相救嗎?她忍不住激動哽咽得猛吸著氣。
荊野王閉上了眼.搖搖頭不想回答。
婉婉扯著他的胡子,捶著他的胸口,淚水已然在小臉上泛濫。她大聲的吼著,「你怎麼了?回答我的話呀!」
想也不想地,她猛地對著他的傷口大口的吸咬住,再吐出一口黑血,吐掉一塊泛黑的血肉。
荊野王因她的舉動睜開了眼,眸中充滿了懷疑,更映入了她迷離迷蒙的神情,「婉婉,別忙也別哭,我最怕你哭了,我一直都不想讓你哭泣的!」
听到他這番話,婉婉的淚水更加撲簌簌的往下墜,「那你給我說清楚呀!人家的心揪得發疼,怎麼能不哭呢!」
「開心的隨冷剛回去吧,」他幽幽的低喃著。
「冷剛?干他什麼事?」他活像在交代遺言般,害婉婉不禁緊張地又對著他的傷處猛吸出濃濁的黑血水,覺得嘴里的苦澀腥羶完全比不上胸中百味雜陳的酸楚心疼。
「毒水逼出了一些,你清醒一點了沒?」她著急的問,嘴邊淨是淚全是血。
荊野王一把拉住婉婉,猛地將她貼靠在胸膛上,「別忙了,就讓我這麼抱著你!」
「那你要答應我你不會死!」淒楚可憐的小臉仰望著他,眼巴巴的要求承諾。
婉婉竟然會關心他的死活?應該是回光返照的錯覺吧!他悶悶的回答,「無所謂了。」
「你莫是莫名其妙!既不要我哭又要趕我走,現在又狠心想丟下我不管—一你欺負我!」她的小手拼命的錘打他的胸膛,隨後整個人又趴在他身上直掉淚。
「我有什麼好呢?」他幽幽的反問自己,心中卻有著一股掩不住的莫名狂喜。可能嗎?婉婉也同他一般深愛著他嗎?
婉婉愣住了,她從沒細想過他的好,因為她一直不敢將心系放在他的身上。
她忘不了小時候立下的誓言,要過自己的人生,絕不依附任何男人,但是,自從來到西荒後,漸漸的,她打破了誓言,情感于他的狂野霸道中,情醉于他只對她一人的體貼溫柔,想逃離他的念頭越來越薄弱。
她知道未來的日子若少了他那到肩膀來依偎,自己就不會感到滿足!
然而,下午時那幅教她心碎的畫面,與決裂的爭執,她還能義無反顧的對他坦承她深濃的愛戀嗎?那恍如置身地獄中的滋味地並不想再嘗一遍啊!
矛盾的心被說與不說的兩方彼此拉扯著。
「該怎麼說呢?」婉婉心亂如麻,欲語還休,只有眼淚一直在流。
能夠簡單的告訴他一句,系我一生心,負君千行淚嗎?
他就知道真的只是錯覺罷了!他的頭有些昏沉,怕是要失去知覺了。他忍不住踫了踫她胸口上半露的手絹,「婉婉,你告訴我,這條帕于上頭繡的字到底說些什麼?」
「你—一」婉婉猛然將自己拉離開一些,緊揪著他閃爍逃避的眸光,「你偷听我和冷剛的對話是不是?」下午和冷剛瞎鬧的時候,她到底還說了些什麼孩子氣的話?婉婉拼命的回想著。
「你早知道我不識字的秘密了,所以,我也沒什麼好隱瞞的。換成我,我也會選擇那個幫你千里送繡帕的男人!」
婉婉瞪著荊野王那張略顯昏迷蒼白的臉孔,「你在說什麼鬼話!你誤會我和冷剛……天啊!所以,你才撕了我的繡帕?誰在乎你識不識字來著,我自己還不是半個草包!」
婉婉頓時明了了,他誤會她和冷剛之間的關系,只有這樣才能解釋兩人之間其名其妙的爭執,然而,那麼深的互相傷害,落到現在這樣嚴重的後果,該怎麼收拾啊?
「你真的不在乎?」荊野王的聲音低得讓婉婉幾乎听不清楚。
「我只在乎你的狠心!我這一輩子從沒那麼傷心過。我怎麼樣也不懂,你都能舍命來救我,為何下午的時候卻舍得拋下我?」
沒有傳出她想知道的答案,卻听見「咚!」的一聲,荊野王趴向婉婉,背脊再也挺不直,整個人在馬鞍上搖搖晃晃的,只有韁繩還握在他手里。
「荊野王!」婉婉淚流滿面,猛拍打著他的臉頰,小手被他滿面的胡子給刺痛,可她已顧不得那些了。「荊野王,你不可以昏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