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承烈大哥。」這麼一來她就不必擔心挨老爹叨念了。
湖畔的薄霧不知何時已全然消散,李承烈步伐穩健的絕塵而去。
和黃金豹子小小一齊留在湖濱的段水樓,被生趣盎然的湖水吸引,「水興」大發,輕輕俯軀,雙手背在後頭,和形影不離的「大貓」
小小「你知我知」的對笑半天,便一齊投進沁涼清澈的碧藍之中恣情的戲水。
「抓不到,小小是大呆瓜,抓不到我,哈——」
一個花樣年華的少女和一只金黃色的「大貓」,就在那一湖湛藍中玩得不亦樂乎,道盡「山中無甲子,寒盡不知年。」的雋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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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承烈沿著彎延曲折的岩石小道,隨山勢漸漸升高,最後抵達建築在半山腰凸出的崖石平台,那兒有一座用松枝和綠竹搭築而成的軒亭,取名「听濤閣」。
殷仲剛就坐在「听濤閣」最靠峭崖的那一端,悠然自的獨自品茗,听彷若自然交響樂般的松濤聲。
「段叔!」李承烈輕喚道。
在「風谷」,晚輩都管叫殷仲剛為「段叔」,和段仲剛平輩的人就叫他「老段」、「阿剛」之類,比殷仲剛年長的長長輩和長輩,則喜歡叫他「小段」、「段小子」等等的渾名。
「坐!」殷仲剛倒了一杯熱茶給他。
他給人的感覺是穩重而莫測高深,威嚴中帶著慈祥,讓人打心坎里覺得他可靠、無條件的信任他——這也是他被選為「風谷代理人」之一的原因。
「狂黨」尤其和他格外親近,因為有關「狂黨」出任「特殊保鏢」
任務的事以及和風谷的訊息傳遞,都是由他一手包辦的。
李承烈也是在第一次見到他時,就本能的信任他,對他撤除所有的心防。
「你應該有最後的答案了。」殷仲剛的語氣百分之百肯定。
「嗯!我決定接受我大哥的委托。」
「很好,果然沒讓我失望,什麼時候走?」
「听完段叔對這次保鏢工作的主要內容是什麼之後就啟程。」
「沒有內容。」
「呃?」
「你大哥的意思是說,如果你答應,就要你直接到 忘憂小篆 去找他,等見了面,他再詳細告訴你,如果你沒答應,那一切就當作沒發生過。」
「原來是這樣——」李承烈若有所思,半晌才道:「我明白了,我去。」
「那我就和你大哥聯絡了。」
「謝謝段叔。」
殷仲剛拍拍他略嫌僵硬的肩,語重心長的說:「凡事盡力就好,別想太多,無論你這次出谷後,會不會再回來, 風谷 永遠歡迎你。」
「我一定會回來的!」李承烈以堅定無比的口吻,像在立咒般說道:「只有這個地方才是我真正想要的、想回的家,只有在風谷里,我才能活的像真正的自己、我想要的自己,所以,無論這次出谷會遇上什麼事,我終究還是會回到這兒來,一定!」這和他的身份是「死人」並無關系。
他的心聲也正是每一位屬于「風谷」的人的共同心聲。
殷仲剛不再多說什麼,只是像個慈父,溫和而令人覺得勇氣倍增的握緊他有點冰冷的手說:「去吧!無論發生什麼事,別忘了你還有一群 風谷 的好伙伴!」
「嗯!」說起風谷這一群令他深覺不枉此生的同伴,李承烈情不自禁的打心坎里漾起了深刻的笑意——尤其是「狂黨」那幾個家伙。
*****
殷仲剛和段水樓父女倆,外加段水樓的寵物「小小」一齊目送李承烈出谷。
段水樓對即將遠行的李承烈再三叮嚀,「承烈大哥,你一定要回來,而且一定要帶著你的 忘憂草 一齊回來哦!」
李承烈朝她揮揮手,含笑未答,前一句話他一定會兌現,但是後面那半句,他則無能為力。
送走了李承烈,段水樓轉身就想帶著「大貓」小小開溜,卻被殷仲剛眼尖的喚住,「水樓,妳今天整天人都躲那里去了?下星期要考的範圍和功課做好沒?水樓!」
「哈!炳!炳!我听不到你在說什麼,我還有事先走啦!」段水樓像在避什麼洪水猛獸似的,逃得比誰都快,一下子就溜得無影無蹤。
愛說笑!風谷里比做功課、K書好玩的事比滿天的星星還要多,就算讓她玩上八輩子也玩不完,笨蛋才會放著無限春光不去蹓,苦哈哈的窩在書堆里做念書、寫功課那種無聊的苦差事呢!真要當呆書生,她又何必跑來風谷啊!笨老爹。
「這丫頭真是——唉!」段仲剛面對調皮好玩又坐不住的寶貝女兒,除了搖頭嘆氣,也無可奈何。
也罷!反正他也不求女兒成龍成鳳,只要她成天開看心心,少給他惹麻煩,他就心滿意足了。
他寵溺的想著、笑著,明知道正是自已這份盲目的寵溺慣壞了那個調皮的丫頭,但每每看到她那張無邪開朗的笑靨,和好似永遠用不完的充沛精力,他就想更加寵溺這個寶貝女兒。
真是罪過哪!他嘴上雖如此叨絮,臉上卻漾著無盡的慈愛。
第二章
君家座落于台北郊區的老宅,一早便傳出石破天驚的吵鬧聲,不過看家上上下下,以當家老主人君老爺為首的一伙人都沒多事插手,因為李承嵐和君莫憂的爭鬧,在君家早已不是新聞,四年下來,君家老小早都習以為常,哪天他們小倆口不吵,他們才會覺得奇怪呢!
「我再說一次,我不準妳像以前一樣,趁我到公司上班不在時逃家!」
像這樣的話,李承嵐不知已說過多少遍,尤其是近兩年來,然,說歸說,若莫憂從來就沒有遵守過。
「承嵐哥哥,你這又是何苦,我已經跟你說過很多遍,我們之間根本——」
「不要再說了!」李承嵐粗魯的截斷她的話,他不想一再的從她嘴里听到他一直心知肚明的話。「一直是這樣的,從小,妳就叫大哥為承瀚大哥,叫我為承嵐哥哥,只有對二哥,妳永遠都叫承烈——對一個在四年前背叛妳,又突然死去的無情男人,妳為什麼要這麼執著,連一點機會也不肯給我?」
他又恨又怨,更有滿腔的無奈。
「承烈沒有死——」
「是啊!因為四年前他駕游艇出海遇難沉船,找不著尸體,只埋了空棺,所以妳始終認為二哥沒死,四年了——如果二哥沒死,他為什麼不回來?連捎個訊息回來也沒有?」他歇斯底里的咆哮。
並不是他要咒自己的二哥,承烈是他從小時候起,就最崇拜的偶像,絕無僅有的音樂天才,他憧憬的夢,他怎麼可能咒他?他又何嘗願意相信自己的二哥已在四年前死去?
然,李家和君家動用了多少人馬,鍥而不舍的找了一年多,就是找不到他二哥的下落,他除了死心還能如何?畢竟他們依然活著,日子還是要過下去啊!
可是莫憂卻固執的不肯面對承烈的死亡!因為她深愛著承烈,他知道。所以承列在世時,他只能把自己對她的愛慕深埋在心底。
只因一個是他最崇拜的二哥,一個是他一往情深的女子,他兩個一樣在乎,一樣不願失去,所以他選擇沉默,在遠處祝福他們兩個。
沒想到四年前,情況出乎意料的變化,破壞了原有的平衡,承烈的死固然令他傷心,但同時也釋放了他對莫憂多年來的愛意。
可,莫憂卻一點機會也不給他,只因為她的心早已被承烈佔得滿滿的,不論承烈是生是死都一樣,無論他如何愛她、呵護她都無法改變。
所以他開始怨恨,恨承烈死時竟把莫憂的心一起帶走,完全不給他機會,但在恨承烈的同時,他又清楚的明白,承烈是無辜的,因此他無法原諒自己去怨恨自己最崇拜的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