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拙兒曲 第6頁

作者︰古離

埃伯彎腰拾起腳邊裝野菜的竹籃子。

「我這就去灶房起炊,等你們回來就有飯吃啦!」

×××

豬是一種世上最喜歡大驚小敝的牲畜,只要有人稍微踫了它一下,它就會不停地大肆喧鬧。

現在,張嬤嬤家的這頭大母豬發覺有人將一個活結套在它的鼻子上,試圖要以麻繩捆住它時,立刻發出響徹雲霄的尖叫。它毫不費力就將叫聲揚至最高點,而且可以持續不用換氣。

「我們又不是要宰了它,它這麼叫,真是嚇死人了。」

雖是說沒有行凶的打算,但在這持續的尖銳豬叫聲中,夏拙兒卻開始有了揮刀的意圖,她想瞪那只不知死活的母豬一眼,卻又有點怕怕的。

「它耳朵上那個撞裂了的傷口子,不拿燒紅的刀子烙一烙,日子一久,怕不要爛掉整個豬頭?它現下可是懷了一肚子小豬仔的寶貝哪!有了個什麼萬一,今年我就甭想吃飽喝足的過日子啦!」張嬤嬤將一把剛放在燭火上烤紅的木柄鐮刀遞給夏拙兒。「我去扯緊它鼻子上的麻繩,你對準傷口子就烙下去!」

「啊?」

夏拙兒還來不及反應,便瞧見七十幾歲的張嬤嬤跳到大母豬後頭,使盡吃女乃的氣力緊扯住麻繩。

「快呀!」張嬤嬤大喊。

夏拙兒沒工夫發愣,便將握著熱鐮刀的手往前伸去,烙著了大母豬的傷口子,也引來了大母豬暴斃一樣的慘叫。

張嬤嬤雙手一張,讓繩索自掌心里滑了出去,那大母豬一發現自已不再受制,立刻就安靜下來,甩甩頭、跺跺腳,便若無其事地走向豬舍一角的稻草堆,好像根本不承認方才那毀天減地的尖叫聲是由它口中發出的。

夏拙兒只覺得自己好像死過了一回那麼累,她轉頭面對張嬤嬤那兩只帶著滿意神采的眼楮,覺得很漂亮,而這種漂亮是只有在鄉下人臉上才看得到的。

張嬤嬤的皮膚有著深刻鮮明的條紋,眸子明亮純淨,眼角時時散發著誠摯又愉快的光芒。

「晚點趁它吃飯時,我再去給它抹點香灰……」張嬤嬤對著夏拙兒咧嘴笑笑,走過她身邊時,表示嘉許地輕拍她的肩頭。

「不抹藥泥,抹香灰?」夏拙兒舉袖抹抹額角的汗。

「香灰可比什麼藥泥都有用。」張嬤嬤率先推開欄門走出豬舍。

一年多以前,當夏拙兒頭一次見到張嬤嬤毫不費力地牽著牛鼻子走路的時候,她還以為張嬤嬤只有四、五十歲,可是當時她都七十了。

其實,那是因為夏拙兒初到鄉下,有眼不識泰山,在農村中,六、七十歲而仍舊像張嬤嬤這麼硬朗的莊稼人比比皆是。

「再來的活兒可真得費點勁了。」張嬤嬤待夏拙兒也走出豬珊 ,系緊欄門上充當門鎖的繩結。

「啊?再來?還……還有活兒?」夏拙兒知道現在的自己眼珠子一定瞪得比嘴巴還大。

「年輕人白天多費點氣力,晚上比較好睡,張嬤嬤等會兒讓你帶罐豬油回去炒個雞蛋補一補,包你天天生龍活虎啦!」

×××

曲承胤正在行走的土坡道很是險峻彎曲,他一直往上爬、一直往上爬,到得既像山又像高丘的坡頂,才停下腳步站了一會兒,因為腰月復上的刀傷正陣陣抽痛著。

若是在他未中毒受傷之前,別說是兩個高坡,即便是橫越兩座高山,對他而言也算不得是件難事。

體內凝聚不住的真氣,令他知道自己該找個法子將毒完全化去,只是他還想不出那個法子究竟是什麼?

在這傍晚的薄暮里,他可以很清楚地看見整個山谷的全景,起伏的山丘連綿不絕的向遠方伸展而去,最後消失在西天的艷紅與金黃里。

風塵僕僕地踏進多年未歸的家門,喝下那杯毒酒之前,其實他已看見了二娘眼中浮動的驚慌,但他仍是不存疑地飲下她遞來的接風酒,那時的他怎麼也不會相信一手拉拔他成人的二娘會對他不利。

幾乎是在咽下毒酒的同時,他看見滿天的星星在閃爍,漸漸的,星星就像螢火蟲一樣動起來,然後所有的星星又突然墜落……

東邊一座巍峨的黑色大山俯視著他,這種赤果果的巨大很是威脅人。

以極快的速度轉身關上門,再以極快速度撲向他的弟弟手里閃現一道亮光,之後那亮光即全數埋進他的腰月復之間,那時的他如何也不能相信從小苞在自己身邊打轉的弟弟會對他下毒手。

隨著紅刀子自月復中拔離,他的汗與血也流遍全身,他覺得非常的冷,眼前的人與物忽大忽小,只有閃動的燭火是清晰的,其他東西都模糊得看不分明……

重重山岳的突兀稜角多少已被西斜的陽光柔化了,山腳下一大片無邊無際的青黃草原,也表現了一種孤寂的安寧。

提足最後一口氣沖出家門,雙眼不知是因毒發或是失血而迷茫不清,半醒半昏地躲在郊外樹洞中直到深夜。隱約听見細碎腳步聲、呼喚著他的女聲,是自幼與他訂親的表妹香伶,他欣喜地連忙出聲回應。

香伶說要引他到一個安全的地方,而他也直覺地相信了,以至於當他與她在山崖邊並肩而行時,毫無防備地被她推落崖底。

身子下墜的一瞬間,讓他有種比永遠還久的錯覺,仿佛一生中所見到過的景象全在眼前爆裂,並全沖進他的腦門……

遠方山景的壯闊,無來由地勾起曲承胤最不可承受的背叛回憶,而晚霞送襲到他身上的舒爽山風,也吹不散他心中巨大的憤恨。

「嘎嘎嘎——」

幾只歸巢的烏鴉自曲承胤頭頂飛過,令他由自己的思緒中突然驚醒。

「糟!這一耽擱,天馬上就要黑了。」

眼前浮起的是夏拙兒一個人走在漆黑山路上的無助,這讓他揮去先前的所有黑暗情緒,反倒是心頭狠狠一悸。

他連忙邁開雙腿,朝福伯指引的方向快步走去。

×××

「張嬤嬤,我不認為憑我們兩個婦道人家能辦好這件事……」夏拙兒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

體型小的禽鳥牲畜她還有幾分制伏的把握,但矗立在眼前的這頭……實在是太嚇人了!

「別看它大頭大腳的,這小子可馴得很,簡單就能成事的啦!」對於夏拙兒的膽小退卻,張嬤嬤滿臉不以為然。

張嬤嬤暗地里叨念著︰未出嫁的姑娘就是這麼不經事,什麼事都愛大驚小敝的窮嚷嚷。

「張嬤嬤,記得您對我提過,鐵環必須在小牛一歲以前就穿進去,將來好牽著它們走,可是,我看它……它已經不只一歲了吧?」

夏拙兒揉揉眼,她認為她看到了小牛正用它那雙又黑又大又亮的圓眼凶猛地瞪著她,她害怕地吞了吞口水。

「差不了多少啦,不過一歲多一個月而已。」張嬤嬤一副根本沒什麼大不了的神情,她擺擺手,示意夏拙兒稍安勿躁。

「張嬤嬤騙人!我上回來您這兒時,您都說小牛有一歲半大了!」夏拙兒瞪眼地抗議著。

她記得很清楚,距離她上回和張嬤嬤踫面,已經是幾個月前的事情了。

「嘿……嘿嘿……」張嬤嬤咧開她那張因缺牙而顯得乾癟的嘴,笑得賊兮兮地,她不打算否認夏拙兒的話。

「我……我看,您還是再多找幾個鄰居來幫忙吧!」夏拙兒搖頭搖手,表示自己的能力真的不堪當此大任。

讓牛角頂飛上天,可不是件好玩的事哪!

「小事情哪里還要麻煩鄰居?再說,我的鄰居除了你和阿福之外,其他人全住在好幾個山頭遠。」張嬤嬤眼白比眼瞳多出許多,橫了夏拙兒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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