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安上哪?怎麼會把小孩子丟在路邊呢?」歐陽珠兒好生納悶地朝孩子們的方向走去。
灰仔們遠遠的听見歐陽珠兒的聲音,想起她就是那個在客棧隔壁房想對秋圓圓不利的人,除了四灰之外,個個皆戒慎地跑到樹後去,不想和她說話。
「怎麼都跑了呢?」歐陽珠兒看看四散的小孩,心里想著︰反正還有一個留下來,就問問這個孩子吧!
「小弟弟,跟你們在一起的那位叔叔人在哪兒呢?」
歐陽珠兒喜愛親近貌美的姑娘,並不代表她也喜歡親近可愛的小孩子,但為了要問得杜安的下落,她不得不對四灰佯裝笑容可掬的親切模樣。
四灰直愣愣望著歐陽珠兒,好象在思索些什麼,又好象是在發呆。
「小弟弟?」
歐陽珠兒再喚了四灰一聲,得到的還是他的直視和沉默。
「喂?」
歐陽珠兒終于不耐煩的伸手想推四灰的肩,突然一陣驚叫聲爆開。
「啊——啊——啊!」
別人說十指連心的疼痛,歐陽珠兒此刻體會了大半,因為她右手的四只指頭全被四灰張口緊緊咬住,似有非咬斷不可的狠勁。
「珠兒小姐!」
柳絮听見歐陽珠兒的慘叫,立即縱身飛至她的身旁,舉起手掌就想往四灰頭頸劈下,但一瞬間軟了心,沒法狠下心對小孩子下手。
「啊!好疼啊!啊!」
歐陽珠兒不間斷地一直尖聲叫著,想抽回手,卻被四灰咬得死緊,只有痛急難耐得直跳腳。
「啊!」淒厲的叫聲響徹雲霄。
之前被二灰掌心里的小蛇嚇得失去神智,秋圓圓想也不想的又往樹上蹬去,只是,她忘了自己的雙手正和杜安交握著,所以連他也一並帶上了枝干。
發現自己正在空中的杜安吃了一驚,慌張中連忙抱緊秋圓圓柔軟馨香的身子,站在枝干上片刻後才回過神,秋圓圓看見了他眼里的驚惶和失笑。
她難為情的正想對杜安說出道歉的話時,感覺他的身于往旁邊一滑,因為他差點被一聲尖銳的女子驚叫嚇跌下樹。
往樹下一看,竟是四灰咬住了一個姑娘的手,而另一個婢女裝束的姑娘就要掌劈四灰。
一手扶穩杜安,一手捏緊隨手摘下的樹葉,秋圓圓動指正待彈出葉片,疾射向那婢女舉起的手掌時,隨即松了一口氣的發現那婢女垂下手不打算傷害四灰了。
秋圓圓環著杜安的腰,迅風般的躍下,趕到他們面前。
「啊!啊!」
疼得淚眼迷蒙,歐陽珠兒看不清眼前突然出現的人,是否是自己朝思暮想的杜安,而她的尖叫聲亦沒有停止。
「大灰,你和弟弟們快出來啊!你們哪個知道四灰是怎麼了?」秋圓圓沒見過一向害羞的四灰,會有這種雙眼發直還咬人的模樣。
杜安還來不及對歐陽珠兒的處境產生同情,便先產生了打昏她的渴望,至少那能使她閉上嘴不再尖叫。
大灰嘴巴張張合合說了些什麼,但全被歐陽珠兒的尖叫聲掩蓋過去,所以他只好舉手往柳絮和歐陽珠兒駕來的馬車指去。
平日里耐性頗佳的秋圓圓,此時也被歐陽珠兒石破天驚的尖叫聲擾得心煩,她向柳絮點頭示意她想做的事,得到柳絮莫可奈何的苦笑應允後,瞬時,歐陽珠兒停止發出叫聲,因為秋圓圓點了她的啞穴。
眾人耳里嗡嗡鳴聲,過了好一會兒才完全消失。
「四灰看見馬,會發呆和亂咬人,晚上作惡夢。」大灰解釋著弟弟為何會有如此異常的表現。
「那怎麼樣才能讓四灰松口?」秋圓圓愛惜小孩子的身體,不願意點住四灰的昏穴而讓血路受到滯礙。
「這樣。」
二灰雙手由四灰背後伸到他的腋下,手指頭在他的腋窩搔動數下。
「咯……咯咯……」四灰果然迷迷糊糊的松動牙齒咯笑出聲。
為了不讓好不容易恢復神智的四灰再看見馬,秋圓圓對柳絮使了眼色,要她過一會兒再替歐陽珠兒解開啞穴,然後便一手抱著四灰,一手拉著杜安頭也不回的往前跑去,嘴里不忘叮嚀其它的孩子跟上。
「灰仔們,我們快走,免得等會兒四灰看到馬兒又嚇著了!」
四灰雖失神狠咬,但畢竟是個氣力有限的小孩子,所以沒將歐陽珠兒的四根手指頭咬斷。
不過皮開肉綻幾近見骨的傷勢,也夠歐陽珠兒寢食不安的疼上好些時日。
柳絮解開歐陽珠兒的啞穴,捧起她的右手審視著她的傷口,隨即替她灑上止血鎮痛的藥粉,再拍出布巾仔細的包扎。
「哎呀!我的手指頭痛得要斷掉了啦!那個小表真是狠,下次被我遇上非剁掉他一雙手不可!」歐陽珠兒以尖叫過後的嘶啞嗓音恨恨說著。
「小姐,你吸口氣穩住心情,繼續發怒動氣是會讓傷口止不了血的。」柳絮仍聲勸慰著歐陽珠兒。
「怎麼可能不氣!』歐陽珠兒一肚子怨火直覺的要握拳,誰知指頭才剛微微曲起疼痛就竄進心肺。「呀!娘啊!」刺心的痛楚讓她又是一陣尖聲亂嚷。
「小姐呀,咱們快上馬車,我得趕緊帶你到下個城鎮,找大夫醫你的手才行。」柳絮知道自己雖然已經替歐陽珠兒上藥包扎,但那畢竟只能暫時應急,要是傷口犯膿引起她發燒就不得了了。
閉眼咬咬牙等待那陣抽動心窩的疼痛歇去,歐陽珠兒語氣堅持的說︰「不!哪來那麼多閑工夫找大夫?先追上杜安他們才真是要事!」
「小姐!」
柳絮見歐陽珠兒都傷成這樣了,竟還只顧著要追上杜安,她的執念讓她非常不能理解。
「別羅唆了。」歐陽珠兒左手捧著右手,轉身就往馬車方向走去,頭也不回的催促著,「你快駕車幫我追上杜安吧!」
「不成!小姐得先去找大夫才行。」柳絮護主心切也堅持自己的意思。
「柳——絮——」歐陽珠兒猛然頓腳回身,警告的瞪著猶不肯朝馬車走來的丫環。
「小——姐——」柳絮秀麗的臉上有著不容忽視的嚴肅。
「你竟敢對主子說出『不』這個字?」歐陽珠兒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無法接受柳絮竟然忤逆她。
柳絮不語了,僅是以一雙直視不移的眼,直勾勾地看著歐陽珠兒。
「你這是欺負我傷了手,欺負我不會駕車,欺負我現下沒法找爹爹和哥哥們來整治你嗎?」
柳絮沒有出聲,依舊只是直視著歐陽珠兒。
歐陽珠兒見柳絮不回她的話,明白她又要搬出在客棧時的那套舊招數。
她本來是不肯屈服,打算干脆撇開柳絮自己上路,但她傷了手又不會駕車,而且幾日內沒人服侍起居她也受不了,只好咬牙切齒的擠出話,「還愣在那里做什麼?不是說要去找大夫嗎?」
***
「其實你什麼?」
耳邊風聲呼呼的響著,讓秋圓圓環著腰的杜安,覺得自己正像只鳥飛在空中。
「什麼?你在說什麼呀?」
秋圓圓足尖落地輕點,吸了口氣繼續往前縱飛一丈,抱在懷里的四灰乖巧地伏在她胸前,左手環著的杜安卻沒頭沒腦的蹦出一句奇怪的問話。
她眼角瞟瞟其它四個跑跳速度也不慢的孩子,心中對他們暗暗贊許著。
「你還未讓三灰手里的蛇嚇著之前,你對我說你不想瞞我任何事,那時你所說的『其實』是什麼?」杜安發現他所知的秋圓圓,實在是一團謎。
「啊?你還記得呀。」情緒一過,話頭一冷,秋圓圓反倒是不曉得該怎麼再對他開口中。
「嗯。」他記得牢牢的,目光不經意瞟向前方,「咱們就要上進城的官道了,你不覺得該緩一緩腳步了嗎?」或許讓她再蹬個兩步就會讓要進城的人瞧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