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珠兒曾數度重金要鏟除不順她眼的人,雖然從未成功,但足以證明她有多麼任性而為。
可是,自小到大在杜安面前,只要他一板起臉,不用開口說話,就能讓她安安分分的不搞怪,甚至連說話都會不由自主的吞吐起來。
後來,歐陽珠兒總算知道,她是戀上他了,打從七歲那年在馬車上第一眼見到倒在路邊的他時,心門就已經早熟地為他開啟。
自從杜安離開歐陽府分局,她在心中盤算了千百個計策,希望能再見他一面,但見著了卻發現他沒一點熱情,有的只是從前他還在歐陽府的日子里,必恭必敬將她當成一個雇主的千金罷了。
尋死覓活的場場表演,讓寵愛她的父母兄長不敢自作主張替她訂下親事,可是因為沒有杜安而帶著苦澀滋味的日子,教她又該怎麼過下去?怎麼忍受看不到心上人的痛苦?
歐陽珠兒從來不知道,愛情的波濤竟然能洶涌如洪水,沖毀堤岸,將她一個好好的人都淹沒了。
她在心中問著自己︰「該怎麼做呢?」
默不作聲,就得自己忍受痛苦;找到他的人到他面前表示心意,卻可能遭到冷眼拒絕。
最好當然是他能主動來歐陽家向父親提親,畢竟,他現在的身分不同以往,不再是個僕人,而是鴆花鳥島主的小舅子了。
但依他以往對自己的冷淡對待,那是可以奢望的可能嗎?
破曉並未舒緩她的苦痛,只是讓她明白她可以下定什麼樣的決心,來追尋自己心底的冀望。
收拾行裝,歐陽珠兒決心要當著社安的面問出一個答案。
***
帶著滿身的血氣自客棧房間窗口進房里,秋圓圓沒見著原本睡在床上的孩子們,便習慣性地想去悄悄推開杜安房門的門縫,好確定他和孩子們是否睡得安好。
但一到杜安房門外,她卻發現房內沒有任何人的呼吸聲,這使她嚇得臉上血色盡失。
少見的慌張讓她記不得要從樓上順著階梯走到樓下,在阻人附樓的圍欄木上一蹬,就縱身奔到客棧大門橫本一抽,啪地一聲向右移開門板,秋圓圓心中大大地吁了一口氣。
「天都快亮了,你們到哪去了?」她掩不住落下心中大石的安心神情,急急地朝杜安問著。
這是杜安第一次瞧見秋圓圓除了甜笑之外的表情,心中頓時冒出一陣難以言喻的滋味。
他腦中閃過一個念頭︰她這是在擔心他嗎?或……只是因為在擔心孩子們?
「二灰病了,其它的孩子也有些小病痛,所以我帶他們去找大夫了。」杜安為免秋圓圓掛心,連忙解釋著。
「圓!」跳下大灰的背,五灰首先朝秋圓圓懷里撲進。
「圓圓!」
除了二灰讓杜安以布條縛在背上,其余的幾個灰仔也全奔向秋圓圓的身邊。
灰仔們絮絮叨叨地述說自己的病痛,盼她能溫聲的安撫,而她的確也一個個模模捏捏撫慰著。
看著眼前的情景,杜安心頭閃過一抹失望,暗嘆著︰她果然只是因為擔心孩子不見了……輕聲囑咐著四個灰仔們小聲點後,秋圓圓走到他身旁。
她伸手模模杜安背後因發燒而雙頰紅通通的二灰,問著︰「二灰,有沒有听杜叔叔的話乖乖喝了大夫開的藥?」知道二灰不愛苦味的飲食,所以她特別詢問著。
見二灰紅著臉點了點頭,她這才安下主來。
因秋圓圓的接近,杜安的鼻腔中充滿了她身上的少女芳澤,心猿意馬之余,他隱隱約約聞到她身上夾帶著血氣,但四周光線不夠亮,讓他沒法看仔細她身上是否沾有血跡。
「圓圓,你身上好象有股血氣,是受了傷嗎?」強大的擔憂情緒,使得杜安忘記原沒有準備好說詞。
她只好吞吞吐吐胡亂回答︰「我……我那個……那個我……我不小心跌跤了。」
「怎麼這麼不小心?傷口很大嗎?不然血氣怎麼這麼重,要不要讓大夫看看?」他不需要認真听,也明自圓圓是在扯謊,只是他不願意勉強她說出不想回答的理由。
「只是個小口子,等天亮了再向掌櫃的討點客棧常備的膏藥擦擦就可以了。」
秋圓圓心知肚明杜安並不是個好哄拐的傻子,他只是給她台階順著下,所以心里暗暗感激他的不為難。
杜安微抿了抿唇,本想再說些什麼,但遲疑了一下子,最後還是作罷,背著二灰走進客棧大門內,回頭看著秋圓圓不費力將門板關好,落下橫木。
至于一個小泵娘為什麼會有那麼大的氣力,狀似輕松地關好大男人也稍嫌吃力的門板,他僅是沉默地看在眼底。
對于杜安的臉色,秋圓圓腦海中飛快閃過一個念頭,卻沒能來得及抓住那是什麼,只好當他是帶著孩子奔波了一夜,累了,困了的關系。
***
除了退去高燒猶軟臥在床的二灰之外,四個灰仔睡了幾個時辰便醒來向秋圓圓吵著餓,她喚來店小二張羅了些飯菜喂孩子,才發現好象沒見著杜安跨出房門到客棧廳堂食膳,也沒見他到她房里來探望孩子。
她到他房前敲了敲門,等之會兒沒人應聲,但長年習武的敏銳耳力听見有氣息聲,所以便推門走進房里。
頓時,秋圓圓即明白清晨時為什麼會覺得杜安臉色有異,因為他人正昏趴在地板上,看來是病了。
「杜爺?你醒醒!」
「叫……叫我阿安……」
「唉!人都燙得像只燒豬了,竟還記得這種事?」
秋圓圓啼笑皆非的抬起杜安的一只臂膀搭在自己肩上,攙扶著他起身躺回床上。
「叫……叫我阿安,不是………杜爺……」杜安覺得喉頭里好似有個火盆在焚燒,雖然腦袋暈沉沉的痛苦難當,他還是堅持著。
「好好好,阿安,你是不是想喝水所以才掉下床?」秋圓圓覺得此時病著的杜安,性子比五個小灰仔還執拗。
「嗯……水……」杜安得到他想听地微笑著。
轉身到靠窗的茶幾上倒來一碗茶水,她坐在床沿左手臂撐起杜安靠在自己肩上,右手端著茶碗湊進他干燥的唇畔。
她邊喂他喝水邊說著,「等會兒我就去替你請個大夫看看。」
杜安莫名地感到幸福充填著心房,靠在秋圓圓肩上喝下的水比玉液瓊漿還甘美,他潤潤唇振作起即將逸去的神智。
他啞著嗓子的說︰「這鎮上……只有一位腿不好的老大夫……他是不出門應診的。」
「病了就別管那麼多,你先睡一會兒,等你睜眼,大夫就會在你眼前替你診脈開藥了。」
秋圓圓笑著將眼皮已經睜不開的他扶靠回枕上,再順手替他拉過棉被緊緊地覆蓋著。
第四章
鎮上的老大夫果然拒絕了出診的要求,但當秋圓圓說願意背著他走來回的路途時,老大夫的臉紅到連下巴的白胡子也染紅了一般。
結果是秋圓圓掏出銀子雇了頂轎子要接送老大夫,才讓他勉為其難地點頭答應到客棧出診。
「你們這對小夫妻感情還真好,年紀輕輕就孩子一個接著一個生。」
當老大夫認出床上的患者,就是昨夜帶著孩子上門求診的年輕男子時,撫須含笑地看了立在床邊的秋圓圓一眼。
「啊?」
秋圓圓原來是個不太懂得羞怯的姑娘,但讓老大夫這麼樣的調侃著,也不禁熱了雙頰。
這老大夫真是老眼昏花了,將她和阿安錯當成夫妻也就算了,竟還誤會他們已經生了五個孩子。
秋圓圓雖不想和老大夫多費唇舌的辯駁,但仍在心里抱怨著。
十一、二歲就成親生子的夫妻不是沒有,但秋圓圓並不認為自己是那種會讓人錯認的人,姑娘家天美,使她有股立即攬鏡檢視的沖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