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所作所為已經不是在測試她對他的貧窮忍耐力了,而是直接毀損他在她心目中的人格形象。
他在做什麼呢?唐斐華將臉埋在掌心里。如果他的目的是為了趕她走,當目的已達成,怎麼反而是他在此地戀戀不舍?
細微腳步聲傳來,他霍地抬頭,張眼望向門口。
是她?起身沖至門口,險些與來人撞個滿懷。
「斐華,你怎麼又來這里?」季焉然吃驚的與他四目對視。
「你又為什麼會在這里?」他沒好氣的反問。
清楚的失望盤據胸口,唐斐華為了壓下那令人挫敗的感覺,故稍稍提高了音量。
「我看到你的車。」季焉然走進房間,快速掃了貧瘠的屋內一眼,「你一定覺得我多嘴,可是我還是想說,你犯不著把自己逼得這麼緊。」
季焉然當然知道他買下這棟房子的理由。唐斐華是為了警惕自己不要忘了過去落魄時的窘境,故他也無法多說些什麼,可有件事,他覺得以一個朋友的立場,是該勸勸他了。
「你是多嘴了。」唐斐華淡道。
「好吧!」他聳聳肩,「你也知道多嘴是我的個性之一,抽掉了這樣我就不叫季焉然了。」所以想講的他還是會講。「那位羅家大小姐呢?」
「誰知道。」他臉上寫著「她跟我有何關系」。
季焉然突然一個箭步向前,逼視他深邃的黑眸,臉與臉之間不過寸余。
「你愛上我了?」唐斐華抬高單眉,不問不退。
「噗!」季焉然差點就將口水噴到他臉上。「我只是想看清楚你是否真的不想知道羅紜的消息。」
深幽黑潭起了若有似無,不仔細端詳就難以看見的波瀾。
他可以倨傲的告訴他,羅紜的消息不在他關心的範圍內,可他的嘴卻不由自主的說︰「沒想到你跟她有聯絡。」
「你放心,我雖然多嘴,但口風很緊,我沒告訴她你的真實身分。」
他跟羅紜其實並沒有聯絡,是姚青藍怒氣沖沖的質問他聯絡唐斐華的方法。她曾經跑到丹尼耶法式餐廳找尋唐斐華的行蹤,在經理面有難色的告訴她,「老唐」已經辭職的時候,帶著女伴進餐廳里用餐的季焉然很不幸的被她當場抓到,並險些命喪黃泉。
不過他這個人可是很有義氣的,在拳頭逼迫之下,仍死不松口,只肯答應幫她帶話。
季焉然的口風緊,這點唐斐華比誰都清楚。如果季焉然是個大嘴巴,羅紜不會被他的話所騙倒。
「你想跟我說什麼?」他不耐煩了。
「你想知道嗎?」
唐斐華冷冷的望著他,凶狠眼神暗示他再廢話下去,這棟無人跡的破舊公寓將會是最佳藏尸地點。
「羅紜病了。」加點油好了,「听說病得很重,」再加點料似乎也不錯,「好像是感冒引發肺炎,已經在加護病房待了一天了。」這味道料理得好,男主角臉色變了,「她的保鏢說如果你敢再接近她,她會打斷你的腿。」這用詞辛辣度下得好啊!「听說她躺在病床上時,一直在囈語,喊著你的名字。」季焉然搖頭嘆氣,「搞不懂她為何對你一往情深……」他突然覺得呼吸困難。
唐斐華抓住他的領子,很不客氣的用力一扯,「你少在那演戲!」
「我干嘛演戲騙你!」友情果然廉價,認識了十幾年了,竟然不肯相信他的話。他沒說謊啊,他只是加了點料而已嘛。「我又不是羅紜的什麼人,她是死是活關我什麼事啊!」
「是真的?」唐斐華一怔。
她真的病了?是因為那天淋雨的關系嗎?一股前所未有的急躁在胸口盤據,他迫不及待想清楚她現在的狀況。
「廢話!」才剛甩開他的手,威脅又攀上頸子。
「哪家醫院?」
哇!還說不關心她呢!嘖嘖!患難見真情,果然只有陷入急難時,才可以看得出來一個人是否關心另外一個人。
季焉然努力忍住嘴角的笑意,「這點我就不清楚了。」
「去問!」
「問誰?」
「保鏢!」
「我又不知道怎麼聯絡她……」背脊一痛,他被推擠到了牆邊,背緊貼著冷冰冰的牆,眼前是耐性盡失的唐斐華。
「不然你是怎麼知道她生病了?」
「我是在你的餐廳被她抓到的啦!」吼!別叫他說出那糗事,被一個女人威脅可一點也不光彩。「你的女人不會自己去問?」
唐斐華放開手,轉身往外頭沖去。
人剛來到一樓轉角,一具縴瘦人影突然撞進眼簾,還沒來得及反應,就听到「哎喲」一聲,那個倒楣鬼被他撞倒在地上。
「好痛。」著地的羅紜趴在地上,沾惹了一身灰塵。
一抬起頭,就看見如門神般佇立的唐斐華,她欣喜的咧開嘴,喊他的名。
「你真的在這里,太好了!」她沒指望他會突然轉性,憐香惜玉的將她拉起來,故自己乖乖的爬起來。才剛站穩,就一股暈眩襲來,她連忙咬牙忍住,不想讓他看出端倪。
天氣冷又淋雨淋得渾身濕透,這感冒的威力可不比從前,害她在床上躺了三天仍然全身乏力,頭仍痛著,咳嗽依舊時好時壞,但她心里牽掛著他,怕她如果太久沒出現,他就會馬上將她忘了,故趁著姚青藍去醫院幫她拿藥時,偷偷溜出了家門。只是病弱的她實在沒法擠捷運搭公車,而是招了計程車直接來到這兒。
希望他別問她的交通工具為何,要不然她只好說謊了。
她看起來氣色並不差,頰上淡淡的兩圈腮紅,與唇上油油亮亮的唇彩襯得她更是嬌美動人。
這會是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只能囈語的病人嗎?該死的季焉然竟敢試探他,更該死的是他沉不住氣,中了他的計!
想到他的心事已經被昔日好友完全洞悉,他的神色轉為陰沉。
唔,他看起來似乎不太高興,可見她的突然到訪造成他的不快了。
「你要出去嗎?」她小心翼翼的問。
「對。」他口氣甚差的回答,但兩腳並未移動。
「你什麼時候會回來?我有事想跟你談談。」
「不一定。」
「那我在你的房間等你好嗎?」
房里有季焉然,誰也沒把握他會不會趁他不在時,說些有的沒有的。「我現在可以給你十分鐘。」
「真的?」太好了。「上次你跟我說過你的職業,我在想,你是不是急著想賺錢?」他的臉色立刻僵凝。
「你不要誤會我的意思,我並不是看不起你。」羅紜急急的說︰「你會去當牛郎是因為賺錢比較快,對不對?我知道你的自尊心很強,所以你做事一定有原因的……」糟糕,她一急,就忍不住想咳嗽了。羅紜用力深呼吸。「所以我在想……我在想你是不是想將父親的財產賺回來?」
「是又如何?」她的小臉突然又紅通通的,唐斐華心感異樣。
丙然沒錯!再做一個深呼吸,羅紜總算把想咳嗽的沖動給壓制下去了。
「你不要去當牛郎,我可以借你錢……」
「你想把我當小白臉養?」
「不是的!」羅紜急忙否認,「你就把它當創業基金之類的,這樣比你去賺皮肉錢好啊!」
「你要借我多少?」
「你需要多少?」
「兩千萬。」
她爽快地點頭,「我有。」
「什麼時候還?利息怎麼算?」
「等你賺到錢再還就好了,不用算利息。」
他冷冷覷著她,「你在施舍我?」
「不是……」
「若不是的話,為什麼不設定還錢日期,不用算利息?」
「我沒有想到那麼多。」她低下頭。
「瞧見我落魄的樣子讓你心生同情是嗎?你以你高高在上的姿態睥睨像我這種連你腳趾頭都比不上的男人是否有一種優越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