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反手握住她的手,回視她專注沉思著的、仿佛散發著光芒的臉。
他不是沒有注意到那幾個人,但他並不在意,要對付這幾個人,他心里有數。而她是要保護他吧,所以才會有那樣的動作。
是了,她並不知曉他會功夫啊,自然地想要保護他,因為他曾經救過她一回,更因為,因為她的心遺失在他身上了。
難道,這就是愛上一個人的感覺?想要保護她,即使丟了命也要保護她?
「你跑得快嗎?」靳非垠突然迎上他的眼,笑意盈盈地問。
「跑?」他猶自沉浸在迷惘之中,並不清楚她說了什麼。
「嗯。」靳非垠鄭重地點頭。決定了,他救了她一次,這回是她報答的時候。但她遺失的心呢?
她遺失在他身上的心,是否也會有得到回報的一天?
他們兩人各自想著各自的事,而那四人卻是齊心一致。
頃刻間,一場激烈的打斗如是展開……
靳非垠放開雙手以一對四,而商問存卻仍然還未從迷惑中解月兌出來,只是有些恍惚地看著眼前「蹦蹦啪啪」的一切。
但那四人卻似乎一開始就沒有要糾纏她的意思,總是將刀劍往在一旁的商問存那兒招呼,靳非垠很快就注意到了這一點,心中有疑惑,但卻不是思考的時候。
慢慢地,她退至商問存身側,全力護著他。
雙拳難敵四手,更何況是徒手對付刀劍呢!
于是很快靳非垠就落于下風。
那書生樣的人朝其余三人使了個眼色,他們立刻會意,全力糾纏住靳非垠,讓她沒有多余的工夫來顧著商問存,于是,那書生的劍直取商問存。千鈞一發之際,靳非垠眼尖地看到了,想也未想地就伸過一臂,擋了一劍。
血很快染紅了她的手臂,印進了商問存的眼。
他胸口猛地一緊,直覺出手。
「踫!」
書生倒地。
其余目瞪口呆的三人也被他一一擱倒,不醒人世,而靳非垠的情況也好不到哪里去。
商問存沒有去理會那些嚇得急急忙忙逃走的客人,也沒空去注意那倒在地上的四個人是死是活,他眼中只有那滲透了靳非垠衣裳的血漬。
冬衣本來就夠厚的,但卻不斷泛出血漬,可見她受的傷著實不輕。
商問存拉著呆愣住不動,好像並不曉得自己受了傷的靳非垠到桌邊坐下,撩起衣襟,撕下一角,替她包扎,那正在處理傷口的手,有些不穩。
好了,商問存吁出壓在心頭不散的擔憂,稍微寬懷地拉好她的衣袖︰「好了,應該沒什麼問題。」感謝自己學過醫術 狘br />
沒有應答或是別的什麼話,商問存疑惑地審視靳非垠一直盯著他的目光︰「怎麼了?」她似乎都不說話,是因為受傷,怨他沒及時出手嗎?
是了,該怨的,連他自己都要埋怨自己,怎麼不早一點動手,不然她就不會受傷了。
當時他在做什麼?發呆!他忙著理自己心頭紊亂的思緒。
理出來了嗎?還沒有完全理清楚。
「你……」靳非垠終于開口。
「什麼?」商問存握住她的手。
「你會武功?」靳非垠眼光清澈地迎上一時之間怔了怔的商問存。他會武功,而下面的人給她的資料上卻沒有列出這一點,讓她以為他只是一個商人,只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富家子弟。
是下面的人偷懶還是他有問題?
突然之間,她納悶,她所認識的商問存,是不是那個真正的商問存呢?是不是她愛上的那個人呢?
他回視她探究、不解以及帶了些許責備的目光,他深吸了吸氣,緩緩將自己藏著的秘密,一一傾吐……
※※※
書房內,依舊亮著燭火。
靳非垠靜靜地站在窗邊,並未推門進去,只是站著,其實她已經站了有一會了。
方才,少夫人在房里煩躁得很,她本無意探究原因,但始終抑制不住心底的不適,問出了口︰「少夫人是在等少爺嗎?」
當時,她這麼問,卻沒料到,果然讓她問到了點上。少夫人頓時停下了,然後眼楮澄亮地推她出來找少爺。
少爺……
靳非垠瞧了里頭一眼,那趴伏在桌面上,似乎已經沉沉睡著的人,正是商問存。
已經習慣了這麼看他,已然知道什麼時候他會在書房,什麼時候會入寢,什麼時候又是他早起的時刻。
終于忍不住推開了門,輕輕地,躡手躡腳地走了進去,來到他的身邊,靠近著燭火,貪看他沉睡的容顏。
他的臉原本是優雅的,很有一股清儒的味道,但現在,在睡夢中,這臉卻又有了一種特別的、孩子似的純真。
靳非垠幾乎要以為,他真的如現在這副樣子般的率直了。
其實並不,他也是會裝的。
白日里,在那茶樓,他無意之中顯露出來的武功顯然是經過了多年的訓練才有的敏捷迅速,更重要的,他的武功之高,恐怕被喻為武林奇才的兄長也僅能與他打個平手吧。
老實說,當時她真是嚇呆了,沒想到自己拼了命想要保護的人,居然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
她應該生氣的,畢竟他騙了她。然而看到那四個人的目標是他之後,她心中的氣卻突然一下子消散了,沒了。
後來他告訴了她,他所有掩藏的秘密,那些今日之前除了他與他師傅之外是無人知曉的秘密。
生在商家這樣的家庭里,並且上頭有一位頑固的、權威的爺爺,就連她也會隱瞞起自己曾拜師江湖上鼎鼎有名的神醫「賽扁鵲」黃道人,而且擁有他的全部真傳的事情了。
她听了之後,說真的,心里對他的刻意隱瞞並無絲毫的不快與怨懟。不過疑問仍然是存在的,他其實並未將全部的實情告訴于她,好比——
有人想要殺他,是為什麼?
為財?不是吧,四個人動手的時候壓根沒有開口索要啊。
那麼,到底是什麼原因,他們要置他于死地呢?那四個人是招招索命,不會是單純的為財那麼簡單。
桌上擱著碗夜宵,靳非垠愣愣地瞧著那裊裊上升的熱氣發呆。
腦海中突然想起初到商府的那一晚,她端給他的那碗面的顏色似乎也與眼前的如出一轍。但那其中並未有毒啊,她試過的。
靳非垠端詳了半晌,拿起擱在碗上的箸——
一只手穩穩地托住她的腕︰「你想偷吃?」商問存正似笑非笑凝視著她。
她沒有驚慌,也沒有被抓住後的失措,只是深深地看著他,用一種詢問的、研究的目光看著他。
從她的眼神中讀出了什麼的商問存,並沒有將心中所想說出,反而掩藏了起來,以嬉笑的表情來面對她的探索。
「嘿,你若餓了,只管到廚房去弄,何必要乘我熟睡之時,偷吃呢?這可是專門為我準備的喲!」說話的口氣,並木像平時的商問存,而靳非垠自然知道是為什麼。
她笑,放下箸︰「誰稀罕你的東西。」她仍舊盯著他。
「喂,」商問存笑著叫道︰「那是對待主子該有的態度嗎?」
「是,少爺,奴婢知錯。」她福了福身,將手自他掌中抽出。
「知道錯就好,還不下去?」
「是。」就要走。
「等等。」
「少爺還有何吩咐?」
商問存深深地注視著她,真摯的眼中寫滿了深思。
「我……」
「少爺想說什麼?」她定定地回視他。
商問存張口欲言,卻說不出什麼。
「沒……沒事了,你下去吧。」
「是!」再看他眼,靳非垠離開了書房,下一個目標是廚房。她當然是沒有忽略商問存說的那句話。
想要知道答案,就必須自己去找,那是他說那句話時底下的意思便是這個,而要知道那碗夜宵究竟藏了什麼秘密,探根究底,廚房便是那得到答案最佳的地方,雖然或者真相已經不在那里,但她卻相信,就是再精打細算的人,在做一件事情的時候,總會留下一絲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