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她--」霍思深略顯靦腆地將她介紹出來。「就是那一次我從井里拉上來的女孩。說也奇怪,到現在我還搞不懂,為什麼你掉進去,卻是她上來!?」
「這叫從天上掉下來的,倒是便宜了你這個木頭,平白讓你得了一位老婆。」一旁的隊員調侃地說著。
「你跟芙蘿?」應鴻雁霎時詫異得張口結舌地,久久不能言語。
「謝謝你,你該算是我的媒人才是。」芙蘿笑著對她說,而那神韻,幾乎可說是月牙公主的翻版。
「對了,你怎麼會跟那位老婆婆在一起呢?」應庭筠順口問著。
「爸,你見過她了?你們……」應鴻雁心頭一驚。
「剛剛瞄了一眼,看她的穿著應該是維吾爾族的人吧?不過,她年紀好像很大了,我才剛走到她的面前,她整個人就癱了下去,還好我的動作快,否則,她那把年紀可不禁摔啊!」應庭筠說著說著,心里卻直納悶那位老婆婆的身上,怎麼會有一股令他熟悉的香氣?好像曾在何處聞過似地。
「是啊!我看她大概有九十多歲了吧!站都快站不穩了--」霍思深答著腔。
「她是--」
「她說,她跟你是一道的,她要托你幫她找人呢!」應媽媽開口了,突然打斷了應鴻雁欲月兌口而出的話。
應鴻雁想,要是母親知道,當年爸爸真的只因為她叫伊帕爾而娶她,那她鐵定會受不了的。
應鴻雁按下了心頭的難受,想了一下才轉頭對芙蘿說︰「快去找她,老太太是你媽媽,你一出生就未曾見面的母親。」
「什麼!?你說她……是月……」
「快去!」應鴻雁及時打斷她的驚訝,「霍思深,快帶芙蘿去見見你的丈母娘。」她知道,月牙公主不希望父親看見她此刻的老態。
「女兒啊!」突然,應庭筠面露詭異地盯著鴻雁瞧,「你這一個月,究竟在什麼地方?」他的問題也是所有人想知道的。
「你不是去過嗎?還問我?」應鴻雁想也不想地,就這麼回答。
這一晚,她很累很累,卻怎麼也睡不著,才回來不到一天的時間,她就想他想得心都痛了,「阿洛,你現在在做什麼?你還好嗎?我有好多、好多的話想對你講啊!」
她望著窗外的夜空,卻失望地發現,連星星都沒有……那像是一種落井下石的殘忍,教她一顆思念的心,何處寄托?
不過,夜半不成眠的,又何止她一個?還有睡在她隔壁房間中的月牙公主--伊帕爾。
「你還是跟當年一樣,那份氣質、那份熱誠、那雙深邃的眼光……」她坐在床邊,獨自一人在黑暗中,咀嚼著白天初見他時的震撼與興奮。
月牙公主從來沒想到,她會是在毫無心理準備的狀態下遇見了他。
早在決定出來的這些日子里,她總是成天想著,見到他時應該會有的心思,她也已練習過好多次,就算不想與他相認,也要鎮定地跟他說句話、問聲好,一償她這三十年的相思。
但是,事情卻出乎她的意料,應庭筠就這麼突然地出現在她的面前,讓她沒有時間、也沒法子去調整自己的驚愕,讓她還來不及好好將他看個夠,就這麼一頭昏過去了。醒來時,她已在這房間里,與她唯一的女兒重逢,相擁而泣。
「媽,你要去哪里?」房里的芙蘿發現母親起了身,像是要出門去。
「睡不著,想出去透透氣--」
「我陪你吧!」芙蘿說著就起了身。
「你睡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說罷,月牙公主便披了件披風,走到了院子里。
由于今夜沒有星星,整個黑夜更顯得暗謐,對失落的人而言,這樣的夜色是相襯的,不過,對有些人來說,這卻是羅曼蒂克的事了。
「庭筠啊,這下子我們可安心了。」應鴻雁的母親坐在石階上,半倚著應庭筠聊著天。
「是啊!我早說鴻雁一定沒事的,你白擔心了嘛!看,頭發都白了好幾根。」應庭筠心疼地說著。
「還說我?你自己不也一樣?還差一點沒拿刀子把何偉群給劈了!」
「說到那小子,我就一肚子火,鴻雁出事了,他還有心情上班,真不知鴻雁當初是怎麼看上他的?」他可是替女兒不平啊!
「年輕人有年輕人的想法嘛!何偉群不是說要趕來了嗎?或許,明天就會到了。對了,你們父女倆搞什麼鬼啊?怎麼都問不出你們失蹤之後發生的事?」應媽媽終于還忍不住地問了,當然,也算是莫森請她出馬的。
「唉!怕是這下子要瞞也瞞不住了。」應庭筠知道,再不說的話,引起的風波會更大,因為,全世界的考古隊絕不會放過他們父女倆的。
就這樣,應庭筠大概地將尼雅王國的事輕描淡寫地說了一遞,只不過,有關月牙公主的事,他則是絕口不談,因為,那是他心中不能與人分享的秘密,即使,她是他應庭筠的太太……
「真有這樣的空間存在!?」應媽媽顯得非常驚訝。
「宇宙是浩瀚的,絕非我們人類可以完全洞悉知道的!」應庭筠突然想起,不知月牙公主好不好?她可還會記得,他這位生命中的「過客」嗎?
「奇怪了,那又有什麼因素使你跟鴻雁都不想讓人知道?」
「有什麼奇怪的?一來,有人會相信嗎?二來,我不想讓人為了找答案,而重蹈覆轍--這事情很嚴重,倘若去的人,在一個月的期限左右回不來,那……他就會死在那里,會因器官衰竭而死在那里呀!」
「這麼凶險!」應媽媽一听,臉色一陣蒼白,「以後,我說什麼也不許你們父女再去哪里探險了!我還等著你退休,陪我環游世界呢!咳咳咳--」
「哎呀!怎麼咳了?來披上吧!」應庭筠溫柔地將自己身上的棉襖,披上了他妻子的肩,然後再扶起她,說道:「放心吧!等我們一回台灣,我就辦理退休,然後,我們先去日本賞楓,再去坐豪華郵輪到阿拉斯加……」
「這可是你說的喔!不能哄我--」
這一對老夫老妻,就這樣手牽著手,談著他們的過去、現在、與未來的人生。那含蓄的打情罵俏、那時而靦腆的嬌嗔、還有他溫柔體貼的小動作,讓佇立在一旁看著這一切的月牙公主,羨慕得心都痛了……
突然,一陣風吹過,吹掉了她肩上的披風,落到了正在交心的夫妻面前,注定了是一場無法避免的相對--
「這--」應庭筠撿起讓風吹來的那件披風,正納悶著。
「是我的,謝謝。」月牙公主飄著一身黑地走過來,平靜地說著。
「啊?你是那位陪小女出來的老婆婆嘛!那你是住在尼雅王國里?」應媽媽熱情地跟她打著招呼。
「沒錯,我……我是來找我女兒的。」她只能這麼說。
「那……你跟芙蘿還可能回去嗎?」應庭筠不知怎地,就這樣問著。
「回不去的!我們誰都回不去的,而你,該知道的。」她語氣輕柔地說著。
「而你,該知道的。」這句話,讓應庭筠突然覺得心中無來由的忐忑。那老婆婆的說法很奇怪,連語氣,都讓他覺得熟悉得心驚肉跳。
不過,他也不好問太多,只是禮貌地將她的披風還給她之後,跟她道句「婆婆,晚安」,然後攬著他的妻子,走回房間睡覺去了。
婆婆!?月牙公主扯著嘴角,輕輕地苦笑著。她伸出手,撫著她那布滿皺紋的臉孔,卻發現濕濕的,是淚嗎?她已無力分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