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芸縱有一萬個不忍,卻也只能硬按捺著為他拭汗的沖動,默數著內心的紛亂重重。
「為了我,你能不能不要走?」爾荻軟了口氣懇求。
傻瓜!就是為了你,我才要走!曼芸內心吶喊著。
「我……我有急事。」她搪塞著。
「至少……至少等我爹地去英國辦事回來後再說。」
不知是火車站的人來人往,令曼芸窘迫?或是,爾荻提的這個期限,剛好給了她自己留下來的籍口?反正,曼芸還是走了,上了爾荻的車走了。
然而,爾荻並未把車駛往山莊的方向,反而開進了一處綠蔭濃密的天然森林中停了下來。
「怎麼不回家?」曼芸發現質問得言不由衷。
「早就想帶你來這兒走走,」爾荻熄了火,拔出鑰匙,神色凝重地看著她說︰「差一點……連這個機會都沒有!」
曼芸不敢回答,因為她怕會泄漏所有。
十十十
傍晚,回到了休前山莊,薛樹基除了高興之外,只當是兒子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交代的任務圓滿達成。
落下了這突來的大石頭,薛樹基這才安心地打包行李,飛往英國洽公。
這天起,爾荻不再用緊迫釘人的方式來對待曼芸,相反地,他刻意把兩人的關系拉成若即若離,讓黎曼芸再沒有逃遁的藉口。
白天,爾荻像個朋友,在課堂之外,就開著那輛跑車載她四處兜風。要不陪著她逛茶園、泡溫泉,就是領著地去農場般水果、日叩烏龍,總是以熟悉的自然,與她嬉笑怒罵,徜徉在這片天地之中,教曼芸常忘卻自己已二十六。
晚上,則是浪漫營造的時候,爾荻收起白天的活潑,轉身一變為感性的溫柔,不是與她漫步在湖畔的綠柳下,就是靜靜陪她坐在芸園的涼亭里,聞著初綻的野姜花香。
「這般沈默,不適合你。」曼芸總不忍爾荻為了討好地,而故意改了性子。
「為什麼?因為我的年紀太輕?」爾荻知道曼芸的心結在哪里。「一個人心靈品質的高低,其實跟年齡沒有絕對的關系,只要我有愛的能力,又為何要用年齡來限制我的感情?」
曼芸知爾荻話中所指的含意,但「人言可畏」又豈是十九歲的他可以體會的壓力?
是的,人言可畏!黎曼芸已從休蘭山莊的佣人眼神里,看見了這令人難堪的字眼。
「哇塞!是台東無美女了嗎?怎麼老爺、少爺全瞎了眼,宣日歡上那個老處女?」
「她也真不要臉!大小通吃呢!」
「哎喲!人家目的只想人主薛家這片產業,哪管要嫁誰?」
這些閑言閑語,爾荻是沒听見,倒是向來不同人間扯的蘇家姊妹反應特別明顯
「多做事、少說話才是你們的本分!」蘇穆言板起臉、怒斥著。
「就是嘛!爾荻少爺才不會看上那個老女人,他只是閑得發問。」蘇燦珍不相仿這個事件會成真。
於是,這一晚,蘇燦珍等著大家皆已回房安歇的時候,特地換上一襲性感透明的薄睡衣,打算找爾荻「缺天」。
「你這是干什麼?」爾荻尚未就寢,被幾聲叩門聲催去,一打開門,卻臊然於眼前身材畢露的女性嬌媚。
「想找你聊聊。」蘇燦珍逕白走進房門,學著書上說的挑逗字眼。「你喜不喜歡我的新睡衣?」
「不喜歡,大透明了!」爾荻本想說太嗯心了。
「胡說,書上說,男人都喜歡女人這樣。」燦珍其實也是菜鳥一個,只不過,是那股強烈的企圖心逼著她放浪自己。
「天哪!你看的是哪一種黃色書籍呀?」爾荻不禁有失笑的行徑。
「薛爾荻,」燦珍已有面子掛不住的羞赧。「你不要看不起人哪!我有哪一點比不上黎曼芸那個老處女。」
「不許你侮辱曼芸姊,」爾荻立刻反擊。「你賃什麼跟她比!你以為你投懷送抱就能贏取我的心?哼!你少天真!我才沒那麼膚淺。」爾荻幾乎是不顧蘇燦珍的顏面,連吼帶罵地把她轟出去。
而當好強燦珍,含著淚,咬牙切齒地從他房中狼狽奔出之際,她早把黎曼在心里千刀萬剁好幾逅了。
薛樹基終於回來了!
在這天晚上蘇穆言為他準備的接風宴中,卻有著令她心碎的消息——
「曼芸,嫁給我吧!我希望可以、水遠照顧你。」薛樹基突來的求婚,令所有的人皆愣住了。
「不行,她不能嫁給你!」爾荻在三秒過後,才起身激動抗議。
「為什麼不行?」薛樹基甚是不悅。
「因為……因為……」眼看著爾荻有即將出口的沖動。「因為我要仔細考慮後,才能回覆你。」曼芸一急,便立刻括著嘴,打斷了爾荻的焦慮。
「你願意考慮!」薛樹基喜出望外。
而曼芸只是迅速地輕點了頭,便沈默地盯著盤中的食物,慌亂得不知所以。
這頓飯,吃得她萬般艱辛,在一片的酸澀氣味里,她不但要應付薛樹基的殷勤,還要用眼光安撫爾荻失控的情緒,好不容易可以告退回芸園之際,曼芸又在不經意間,看見了蘇穆言黯然受創的表情……
「我該走了、我真的請走了!」曼芸在一番折騰過後,終於崩潰在房間里。
原來,愛情的去留和她的美麗無關!以前,謝端昱不因為她的美而留下,而今,薛樹基和薛爾荻不因為她偽裝的丑而嫌棄她。
哼!好個偉大的薛家男人!可惜,她毫無選擇的自由,她只能走,走到沒有風波生起的天空。
這個念頭才動,曼芸又听見窗外有RainAndTear的小提琴演奏。
「夠了、夠了!」她不禁捧著頭,大聲斥著,並顧不得身上的白睡衣和一頭被了肩的亂發,飛奔到戶外的窗口。
「求求你!不要再折磨我了,行不行?」她說。
「曼芸姊?」弦音戛止,爾荻一抬頭,便讓曼芸的美給震懾了心扉,「你……你今晚……好美……」
突然間,曼芸終於支撐不住地掩面痛哭,她不算是堅強的女子,又怎麼能一次又一次地扛起這麼重的包袱?
「曼芸姊……曼芸姊……」爾荻一個箭步」前,緊緊摟著哭泣不止的黎曼芸,陪著垂淚。
「我不能愛你,我真的不能愛你,你就放過我吧!」她啜泣地說著。
「可是,我無法忍受你要嫁給我爹地。」他亦哽咽。
「不,我不會嫁給他,我愛的人根本不是他。」
「那是誰?」爾荻捧起她的臉,神情熱切。「是我,對不對?我可以听到你內心的回答——是我,對不對?」
曼芸該拚命否認才對!但,她沒有,她剎那間無力逼山U已再編套話言。她只是迥避他、迥避他、再?避他……
「曼芸姊……」爾荻也捺不住心中的火焰,用力地捧住曼芸?避的臉,倏地低下頭就吻住她的唇片。
「不要……約瑟……」曼芸的抵抗不到一會兒,便已讓爾荻的狂野熱情給摧毀防線。
他們就在沒有星月相伴的深夜,擁吻在空曠無人的花園內。不!不該說空曠無人,因為就在芸園的籬笆外面,正有一雙含悲帶憤的眼,直盯著他們的纏綿。
涼爽舒適的三月天,就即將結束了!
曼芸終究婉轉地拒絕了薛樹基的求婚,並遞上辭呈,打算結束最復幾次宋詞精華,就回台北去了。
沈重地步回芸園,是多少遺憾和眷戀!畢竟,她比爾荻大七歲,如果有錯,也諂由她全部負責訂正。
走近地房間的那扇紅木雕花大門,曼芸又忍不住泛起裒愁點點。
「曼芸姊,送給你。」她才一推門,一大把猶帶露珠的野姜花就映入她的眼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