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虞靜靜听著這段陳年舊事,本來與她無關,此刻卻牽動她的心弦。
「這孩子自那以後,就處處與我作對。」龍曲娓娓道來,「我讓他經商,他偏去考仕途,而等我一心支持他考狀元,他卻放棄官位,回鄉經商……總之,我叫他往東他偏往西,即使刻意討好他也行不通。」
老人忽然擦擦眼角,似在抹淚。
「他回鄉後,自立門戶,從不與我往來,生意上卻處處與我競爭,我一心讓著他,不想父子再傷和氣,可他始終不肯原諒我。」
龍震揚能在短短幾年之內財勢雄霸一方,除了他本身頭腦機靈之外,老父暗地里的相讓也是一個很大的原因吧?
只可惜,他並不知情。
「媳婦,有一件事得跟你說一聲。」龍曲幾經猶豫,終于說道。
「公公請說。」紫虞詫異。
「你家可是藏著一幅撲螢仕女圖?」
「對啊。」還當了嫁妝呢。
「當初我在你家看到,甚感興趣,一心想買下。震揚不知從哪里听說了此事,也要以高價購買。你爹不想得罪我,于是決定誰也不賣,誰知……」
「公公,您是說……」紫虞難以置信,「震揚娶我,是為了那幅畫?」
「當然,媳婦你論外貌家勢,也是他渴慕的良偶。」龍曲連忙解釋,「不過,我擔心那孩子是因為與我賭氣才匆忙決定婚事,會待你不好……」
不,她不信!
婚姻大事豈會是為了一幅畫?就算那畫再價值連城,也不能為此葬送一生啊!
何況據她觀察,龍震揚絕非喜歡舞文弄墨之人,他懂畫是一回事,把畫當成摯愛珍寶又是另一回事。
她不信,他會為了自己並不熱中的東西而招來麻煩。
「多謝公公善意提醒,」紫虞強顏歡笑,「但我相信震揚所說,他娶我,只因為我命可旺夫。」
「旺夫?」龍曲終于露出輕松笑容,「如此甚好!我也希望你們夫妻二人感情融洽,讓我這輩子再無牽掛。」
紫虞點頭。
但不知為何,剛才那一番話卻不能視如流水,仿佛有什麼烙在了心頭,讓她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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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一進門,瑞兒就急急忙忙地迎上前來。
「沒什麼。」今日之事,是她了解不清就貿然行事,震揚責怪她也是人之常情,她不打算抱怨什麼。
「那為什麼姑爺回來發那麼大的火?」瑞兒傻乎乎地追問。
「他發火了嗎?」也是,他當時那麼生氣。
「姑爺回來的時候,臉色可怕的嚇死人,一進門就亂摔東西,還……」瑞兒突然住口。
「什麼?」紫虞問。
「還讓人把小姐房里的東西,都搬回庫房了。」她嚅囁道。
紫虞一怔,一時間難以開口。
「小姐,你跟姑爺到底怎麼了,才好了一日,又鬧僵了。」瑞兒不由得嘆息,「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才能結束啊!」
什麼時候才能結束?她也一直在想這個問題。
明明已經很努力討他歡心,為他著想,他也並非蠻不講理,為什麼兩人就是湊不到一塊?
難道,命中注定她要孤獨一輩子?
「對了,小姐,姑爺說,等您回來,請您去一趟花廳。」
花廳?
她以為他會守在這屋里,一等她進門就把她罵個狗血淋頭呢!叫她去花廳做什麼?
紫虞帶著疑惑,緩緩朝他指定的地方走去。
她看見他身著一襲玄衣站在窗前,整個花廳因為日照西移而顯得暗然陰森,卻看得出他的背影飽含怒火,仿佛一觸即發。
一站定,不知該說什麼,她干脆靜待他開口。
「是誰讓你多管閑事?」他終于說話了,語氣冷得像冰。
「兒媳拜見公公,本是天經地義的事,你不帶我去,我只有自作主張。」她低聲回答。
「他不是我父親!」龍震揚怒吼,轉過身來,雙眼中的怒火似要殺人。
「我知道你恨他……」紫虞斟酌著開口,「可事情過去這麼久了,他也一心想贖罪……」
「住口!」他的大掌忽然襲來,一把掐住她的脖子,讓她幾乎無法呼吸,「說,說你錯了!」
她覺得自己快要暈倒了,但倔強的個性沒讓她屈服。
「我只是做了自己該做的事……」望著他的雙眼,她虛弱地答道。
「好,很好,你堅持不認錯是嗎?」他將手猛地松開,她整個人應聲摔到地上。
「我不知道自己錯在哪里。」或許沒有考慮到他的感受,但她的本意是好的,她不認為自己要道歉。
話語剛落,便听見龍震揚一陣冷笑。「好,我會讓你知道什麼是後悔!來人!」
旺才早已在花廳門外守著,剛才擔心地觀望著里面發生的一切,生怕鬧出人命。此刻一听號令,他連忙跑進來。
「什麼事?爺。」
「去把桃穎姑娘請來!」
桃穎?
紫虞感到詫異的同時,旺才也是大感意外,但仍點頭餃命而去。
不一會兒,那個前來看好戲的女子,面帶得意笑容出現在她面前。
她太傻了,怎麼會听信情敵的唆使?從小看父親那些姨太太們明爭暗斗,看得還不夠嗎?她竟然沒有汲取教訓。
她真是太過養尊處優了,以為世間人人都像父親那般待她,沒料到會遭到如此惡意陷害。
「爺喚桃穎來,不知所為何事?」嬌滴滴的聲音揚起。
「桃穎,你我相識多久了?」他低聲問。
「算起來,大約有半年了。」
「你身世淒涼,以賣藝為生,可否想過要找個地方安定下來?」
「想是想啊,不過有哪個地方會長年收留一個像我這樣的女子?」
「倘若我讓你從今而後都留在龍府,你可願意?」
什麼?他這話什麼意思?紫虞揪心一怔,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
「爺是想在這府里養個樂班?」
「你不明白我的意思嗎?」龍震揚邃眸一凝,「我是想納你為妾!」
此語一出,花廳里頓時一片寂靜。
紫虞只覺得背脊爬上一陣冰涼,仿佛一條蛇蜿蜒而上,讓她全身毛孔都豎了起來。
「爺……」蘇桃穎難掩驚喜神情,「你不會是在開玩笑吧?」
「我什麼時候開過玩笑?」他一挑眉。
「可夫人的意思……」蘇桃穎瞥了紫虞一眼,「爺跟夫人商量過嗎?」
「現在下就在跟她商量嗎?」龍震揚懷著一種惡意的眼神望向紫虞,似存心想看她出糗。
「夫人若不願意,小女子也不敢答應虎爺。」蘇桃穎矯情道。
「納妾是很正常的事,像我等大戶人家,誰沒有三妻四妾的?」龍震揚淺笑,卻凍傷了紫虞的心。「夫人不會不同意吧?傳出去會被人說你善妒的。」
「我同意。」她听見自己的聲音里似有一絲哽咽。
納妾是天經地義的事,不受寵的她又有什麼資格說不?出嫁的那日,就應該料到會有今天,除非她嫁給一個窮光蛋,只能養活一個妻子。
「那好,擇日不如撞日,明兒就給桃穎辦個儀式,告知親朋吧!」龍震揚瞧著她怔怔的表情,她越是難過,他越是開心,「做為正室,這事該你親手去辦!」
「好。」紫虞垂眸,覺得自己似乎只剩下軀殼。
「還有庫房的鑰匙,你也交給桃穎吧!」他進一步拋出讓人更是心碎的話語。
紫虞難以置信地抬眸,這一回,她沒有立刻答應。
那鑰匙,不是普通的東西,那代表了女主人的地位,現在要她交出來,暗示著什麼?
不該奢望的!他從來就不屬于她……
她的手在顫抖,半晌之後,才勉力將那鑰匙從隨身錦囊中取出,遞到蘇桃穎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