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的一天,李黨忽然派人找到她,要她潛入龍府做內應,礙于從前的情份,她答應了。
但現在,她後悔了。李德裕已日落西山,怎是皇上的對手?而龍震揚,明為商賈,實為皇帝的心月復,她若嫁入龍府為妾,此生榮華富貴享用不盡,何必再替李黨賣命?
她此刻操心的,倒不是那幅圖,而是風紫虞。
听說龍震揚昨夜留宿風紫虞房里。雖然他們是夫妻,這樣的事遲早會發生,但她已經開始感到自己的地位岌岌可危。
她無名無份,若龍震揚要拋棄她,如棄草芥。所以無論如何,她也要爭得一個小妾的地位,甚至……是正室夫人。
哼!反正世人都說風紫虞活不過二十五歲,不是嗎?
她微笑朝庭院中的綠地走去。
據說,風紫虞此刻在綠地上練舞。這個女人還真是意志堅強,明明被龍震揚奚落了一頓,還是不死心。她真以為被胡亂指點一通,就可以學會自己聞名天下的舞姿?簡直是作白日夢!
「蘇班主,你來了!」紫虞見了她,露出微笑。
這微笑與從前不同,從前再怎麼故作輕快,也隱含著一絲憂郁;可今天,竟如泉水般舒展明亮……難道,昨晚她與龍震揚已經琴瑟合鳴?
「桃穎拜見夫人。」她盈盈一跪,故作真誠。
「蘇班主,這是?」忽然行此大禮,讓紫虞十分意外。
「希望夫人不要听信府中的流言,以為桃穎刻意與夫人爭寵,那真是天大的冤枉啊!」
「我明白。」其實她從未責怪過任何人,不論是震揚的冷淡,還是眼前女子奪走應屬于她的寵愛。她知道自己對于整個龍府來說,還是一個陌生人,沒有資格要求任何事。
「夫人寬宏大量,真讓桃穎感激,」桃花一般嬌媚的臉龐流露出阿諛的淺笑,「夫人可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怎麼?」紫虞一怔,「今天……沒什麼特別的啊。」
「听說,是震揚父親的五十大壽。」
「我沒听震揚提起啊。」紫虞大驚。
「震揚與他父視似有嫌隙,各居一處,從不往來。可我知道,震揚心里其實很牽掛父親,只是礙于面子,不願低頭。夫人不如就趁此機會,撮合他父子二人和好?」
這個建議,讓她霎時心動。
的確,如果她真能促成此事,才算是真正的龍家少女乃女乃──他真正的妻子。
她已經忘了今天要學什麼舞步,一個計劃在她心中成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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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輪轆轆,窗外的繁華景色如同皮影戲般一一掠過。
紫虞覺得,這樣的日子像夢一樣,哪怕是兩天以前,她都不敢想象。
昨夜,他歇在她房中,一個男子躺在她床上,讓她尷尬無比。
整個晚上她都全身緊繃,難以入眠。雖說成親的時候,喜婆教了她一些閨房之道,還給了她一些戲秘圖刺繡,藏在鞋里,可她就是難以面對這一刻。
她沒睡,他似乎也醒著。
餅了許久,他忽然在黑暗中握住她的手,低聲道︰「不要緊張。」
她這才稍稍放松,但仍沉默無語。
他伸出雙臂,摟她入懷,但只限于此,並沒有做更多讓她不知所措的事。
「好好睡吧。」拍著她的背,像哄孩子般,他輕聲道。
一顆懸著的心終于解月兌,她蜷在他懷中,終于微笑地閉上雙眼。
「我們這是去哪兒?」一句話讓她從昨夜的回憶中回到現實。
紫虞抬頭看著身邊的男子,神秘一笑。「到了就知道。」
龍震揚有些詫異,卻也不再多問。
他听了宣宗的話,奉了聖旨,要好好對待妻子。雖然與她之間仍舊像陌生人,但他覺得自己可以很疼她,像寵愛孩子那樣,卻絕不是男女之情。
她的身子瘦小單薄,本應完全提不起他的興趣,但不知為何,昨夜擁抱她的時候卻不討厭,反而有種異常的感覺在他心中七上八下。
「到了!」車子在一間茶樓前停穩,紫虞高興地道。
「急著拉我出來,就是為了喝茶?」龍震揚的嘴角微微上揚。
「絕非喝茶那麼簡單!」她調皮地向他眨個眼。
兩人步下車,一同拾階步上茶樓。
忽然,龍震揚停下步子,懷疑自己看錯了。
然而他知道,沒有錯,那個背影,從他出生起就熟悉的背影,他不會認錯。
「我們換個地方吧。」他繃著臉。
「怎麼了?我還約了人前來呢。」紫虞笑道。
正說話間,那道背影緩緩轉過身,龍震揚看清了那人的臉。
一張與他極為酷似的臉,卻明顯大了二十多歲,飽經風霜,花白的頭發……那是他這輩子最恨的人!
「震揚──」龍曲看到許久不見的兒子,不禁有些激動,聲音微顫。
「我們走!」龍震揚握住妻子的手,欲強行帶她離開。
紫虞卻將手一縮,朝龍曲走過去,盈盈一拜,「兒媳見過公公!」
什麼?她知道?
剎那間,龍震揚什麼都懂了。原來,她故意帶他到這兒喝茶,就是為了見這個人。
他側眸,瞪著紫虞。
她怎麼可以自作主張?虧了他打算從此以後要好好對待她,就算不似妻子,也像妹妹,可她……太令人失望了。
「震揚,既然來了,就坐下喝杯茶吧。」龍曲顫巍巍的手親自沏了茶,遞到兒子面前。
龍震揚一語不發,忽然手一揚,將那茶水徹底打翻。
「喝你泡的茶?」他冷笑,「不如毒死我算了!」
「震揚……」紫虞驚愕,「你怎麼這樣跟公公說話?」
「我怎麼說話不要你管!」怒火燒了他的理智,「賤人!」
說完,他轉身就走,步出茶樓很快消失不見蹤影,完全不理會一臉驚呆的紫虞。
「媳婦,」龍曲尷尬地笑,「委屈你了,別怪我那粗魯的兒子。」
「公公,別這樣說。」紫虞回過神來,結結巴巴地道。
賤人?他居然這樣叫她,為什麼?就因為她帶他來見他父親?
他和公公之間有什麼深仇大恨,竟讓他如此憤怒?
她不懂,真的不懂……
「是媳婦唐突了,」她努力恢復鎮定,「早知如此,就該先跟震揚商量過,以免讓公公難堪。」
「跟他商量也沒什麼用,他打小就恨我。」龍曲臉上流露黯淡神色,「媳婦,那日你們成親,我沒能去……並不是我這個當公公的不懂禮數,只因為我不想惹震揚不痛快。」
什麼?當日公公沒有到場嗎?紫虞大驚。
蒙著紅蓋頭的她,對當日的狀況一無所知,那時的她只知道龍家父子不住在一起,可沒想到公公居然連那麼重要的日子也沒出席,他們是打算老死不相往來嗎?
「恕媳婦多嘴,這是為什麼?」她想知道,真的很想知道。
「一切都是因為震揚的母親……」
那個美若天仙卻紅顏薄命的女子?
「當年,他母親身體不好,大夫說不宜生產,否則性命不保。可是他母親卻堅持生下他,卻有難產中死去。」
短短幾句話,概括了驚心動魄的往事,听者愕然,說話的人卻異常平靜,大概所有的眼淚都在過往的歲月中流盡了。
「震揚年少時,不知從哪里听說了此事,正好那時我納了一房妾……」龍曲微赧,「震揚便覺得我不顧他母親的性命,由著他母親送死……天地良心,我那時如果知情,也不會讓悲劇發生啊!」
頭發花白的老人搖頭哀嘆,讓人看了甚覺可憐。
「不能同他解釋一下嗎?」
「解釋再多也沒有用,這孩子是他女乃娘帶大的,自幼跟我不親,而他女乃娘與他母親為主婢關系,感情甚好。大概是他女乃娘對他說了些什麼,讓他越發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