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與樂師柳郁私通,婬亂後宮,生下混淆皇室血統的孽子,其罪當誅!」她逼自己正色與他四目相對,冶冶答。
「你為什麼要向聖上告密?」他完全不理會她冠冕堂皇的理由,只緊握她的肩質問,「我以為你們是同病相憐之人,你怎麼可以這樣狠心……」
「鐵校尉,話不可以亂說,我與那紅杏出牆的賤人怎麼會同病相憐?」她繼續戴著她的假面,目光雖與他相交,卻不願意與他交心,「聖上憐她侍駕多年,雖犯下滔天大罪,卻也有苦勞,所以沒有公開她的丑事,也沒有將她的兒子從皇冊中除名,只說她們母子是死于病痛,這還不夠嗎?」
「你……」鐵鷹怒極地瞪著她,「事到如今,你怎麼還可以這樣說話?你到底有沒有心?你這個……可怕的女人!」
可怕的女人?
呵,他終于對她絕望了,盼了這麼久,她盼的就是這一刻。
他終于如她所願,可她的心,為何像被震碎的花瓣,無聲無息,散了一地……
「因為,她是我奪取後位的惟一障礙。」既然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就說得再狠一些吧,她听見自己清清楚楚道出這個駭人句子。
他果然被她駭住,凝視著她,半晌無言。
良久良久,他才放開她的肩,不再唆什麼,只轉身往外走。
步子輕移,像受了傷一般虛弱無力,那一身御林軍統領的銀色盔甲,這一刻在他身上顯得那樣沉重,沉得讓他的頭都快抬不起來了。
「鐵校尉,」望著他的背影,文妲微聲說︰「上次你問我的問題,現在我可以回答你了。」
「不,不用回答了……」他沒有轉身,只給了她一個側面,完全沒有留戀地道︰「無論你是不是小荷都不重要了,我不想再知道。」
最後一片花瓣從她的心尖震落,她感到胸中霎時一片荒涼。
「惠妃娘娘,祝您達成心願,早日封後。」
這是他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接著身影一晃,他消失在她的面前。
他消失的同時,她便破了偽裝,雙膝一軟,跌倒在地。
浴衣沒有系緊,跌倒的瞬間,柔軟的布料向肩旁斜滑,露出胸前雪肌。
雪肌上有一只淡淡的掌印,仿佛她初戀的印記,永不抹滅。
「好丑哦!」望著自己胸前那個淡淡的掌印,小荷大呼小叫,「我‘破相’了,沒臉見人了!」
「你還想讓誰看?除了我,世上還會有第二個男子能看到你這里嗎?」鐵鷹微微一笑,將藥水抹至她胸間。
「當然有,那個人就是我未來的夫君。」她雙頰醉紅,嘟著嘴道。
「我會在你們成婚之前殺了他。」他臉色一變,冷冷說。
「你好壞心,想讓我嫁不出去嗎?」她瞪他一眼,暗自笑了,「如果不想讓第二個男人看我的身體,只有一個辦法。」
「什麼辦法?」
「成為我的夫君。」她害羞地低了頭,悄聲道。
鐵鷹先是一怔,隨即明白了她話語的圈套,淺笑再次浮出俊顏,半晌不作聲。
「喂,你到底娶不娶我呀?」她沉不住氣,見他不言語,焦急地追問。
「想必你現在也嫁不出去了,我也只有娶你了。」他故意用淡淡的語調逗她。
「本姑娘怎麼會嫁不出去?」她勃然大怒,「你若不情願,那就算了!我才不會勉強你呢!」
推開他替自己擦拭藥水的手,她不悅地拉上衣衫,獨自來到窗邊。
窗外是她心儀的那一片荷塘,他在塘邊蓋了一間小屋,這些日子,他們就住在這里。
每天看見那些連天耀日的荷花,她都幸福得要死,不過現在她卻大大不爽。
忽然一陣暖意向她襲來──原來他的一雙大掌自身後輕輕攏住了她。
「傻丫頭,我怎麼會不願意呢……」他在她耳邊低低地說。
這一刻,他掌間的暖意似乎匯成了一股暖流直抵她的心尖,融得她的心就要滲出快樂的淚來。
她伸出小手反捉住他的大掌,咧開嘴傻笑。
「哎呀!」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大叫一聲。
「怎麼了?」鐵鷹嚇了一跳。
「我不能馬上嫁給你耶!我還得先回故鄉一趟,稟告我家老爺和小姐,辭去丫鬟的工作以後才可以跟你私奔。」她皺著小臉說。
「我也沒有說要馬上娶你呀。」私奔這個詞是這樣用的嗎?鐵鷹直想笑。
「你會等我嗎?」她擔憂地問,「該不會我回來的時候,你就另娶別人了吧?」
「那你就要快點回來,不要讓我久等了。」他挑挑眉。
「我回故鄉來去大概一個多月……」她數著手指頭,「嗯,這樣吧,下個月十五日,我們就在此相會,如何?」
「你不會一去不復返吧?」他開玩笑地問。
雖然是玩笑話,可語氣里卻含著不為人知的緊張。
「這瓶藥水我就不帶走了。」她想了一想後回答。
「可是你的傷處還沒痊愈。」他打在她胸口的掌印,尚有淡黑的痕跡。
「所以我不把這瓶藥水帶走,掌印無藥可褪,我到時候就一定會乖乖回來找你,」她燦然地笑,好似想出了一條妙計般,「這樣你就不必擔心我會一去不復返了,對不對?」
他愣住,定定望著痴情的她,這份痴情,讓他久久震撼。
「放心,我很愛漂亮,所以我一定會回來的。」摟住他的脖子,小荷嬌滴滴地道。
輕嘆一口氣,鐵鷹緊緊擁她入懷,像立下誓言似的回答,「我會一直在這里等你的。」
然而他守住了約,她卻失約了。
因為興高采烈回到北梁國的她,萬萬沒想到,等待她的卻是一樁令她精神差點兒崩潰的變故。
記得那天她帶著各式禮物,駕著馬車回到家中,心里已盤算好衣料給母親,煙草給父親,還有一些南周國的藥材補品,她打算寄給有孕在身的姊姊。
但她沒有看到任何一個親人,偌大一個家,不知為何空空蕩蕩的,只有宮中的侍衛在等她。
「小荷姑娘,皇上命屬下在此等候,見到小荷姑娘回來,便立刻帶你入宮。」侍衛們說。
「怎麼?是公主出了什麼事嗎?」她隱隱覺得奇怪,「我的家人呢?都出去玩了嗎?」
「他們……他們都在宮里。」侍衛們支吾回答。
「在宮里?」她更吃驚,「在宮里做什麼?是公主召他們有事嗎?」
「小荷姑娘,你去了就知道了。」侍衛將備好的馬車停到她面前,請她上車。
她百思不得其解,只得乖乖照辦。
入了宮門,換了步行,侍衛卻沒有引她去見公主,反而帶她直奔北梁帝的養心殿。
身為公主的奴婢,她因為機靈可愛,一直深得皇室上下的喜愛,公主平日待她甚好,從不把她當下人看待,還說如果她有朝一日找到如意郎君,定會送她豐厚嫁妝,讓她風光出嫁。
她雖然因為公主之故,平日亦時常見到北梁帝,卻想不出有什麼理由讓北梁帝如此興師動眾地召見她。
一進殿內她便發現氣氛凝重,北梁帝繃著一張龍顏,平日明黃的龍袍變成了雪白色,像戴孝似的。
「參見皇上。」小荷怯怯跪下行禮。
「快快起來。」
北梁帝卻對她十分客氣,甚至伸出雙手親自扶她,令她受寵若驚。
「听妍兒說,你到南周國游玩去了?」他慈藹地問。
「是,奴婢得公主開恩特許,到江南看荷花去了。」她小聲答。
「南周的荷花美麗,人卻可恨!」他忽然忿忿道。
「皇上……發生什麼事了?」她壯著膽子道出心中疑問,「奴婢見您身著素服,不知宮中是否有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