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藥鋪開得這麼大,又是西南第一藥材的輸出站,你跟我說……你這里沒有解毒的藥,你……你這能騙得了誰呀?」不知道什麼時候,她早已熱淚盈眶,枯稿的雙目,看不到舊有的神采。「你不要騙我,你千萬別騙我,我不準他死!」
「姑娘,我只能盡力救治他,這種難解的奇毒,若沒下毒者的親自獨門解藥,我看……光靠針灸延緩他的毒性蔓延,可說是有限啊!」夏逢春一臉無奈,難得出現束手無策的表情。
「有限……你說的有限是什麼意思?」
「七天之內,毒性就會沖開下針的穴位,一旦毒血流入心髒,到時傷患將會七孔流血,暴斃而亡。」醫者醫心,夏逢春本來是不怎麼想說,但這件事迫在眉睫,他倒是希望元梅能及早做打算。
「暴……暴斃而亡……」她整個人全癱掉,雙目無神地不知該看向何方。
腳步虛浮地走到杜乘風身邊,躺在床楊上的他,看起來是如此安詳,那張老是帶著得意自信的笑容,早已不復存在,有的只剩蒼白的瞼孔,及泛著毫無血色的薄唇。
七天!
他的生命只能燃燒最後七天,七天過後,要是再沒有獨門解藥,那乘風他,他就……
天啊,她不敢再往下想,這是多麼可怕的期待,她從沒想過,有天失去他後,她的生活,將會是轉變成什麼樣,沒有人再與她競爭,而她的好勝心,也相對地變得一點意義也沒有。
「姑娘,這幾天老朽會努力調配阻止毒性蔓延的解藥,只希望這一切能對他有所幫助。」夏逢春不敢打包票,也只能為元梅注入一些些的希望,讓她能有勇氣,渡過往後這七天的時間。
一山有四季,十里不同天。
昆明的氣候,總是瞬息萬變,特別是在端午前後,更是梅雨紛紛、細雨不斷。
連下了兩天雨,將窗外的扶桑與杜鵑,洗滌得更加嬌艷,但窗外是冷的,窗內也是冷的,死寂的氛圍,始終籠罩著這一方小小的斗室。
夏逢春的獨生孫女夏鴛兒,是個十四歲的小女娃,長得胖胖甜甜,紅通通的柿子臉,配上圓滾滾的身材,加上一顆慈悲的好心腸,是個人見人愛的小菩薩。
自從杜乘風住進來之後,她就陪著元梅,看頭顧尾的,給予最適當的協助,她和元梅一樣,同樣擔心杜乘風的安危,不過她年紀尚幼,熬了一天的夜下來,早就已是呵欠連連,有時撐不住就在一旁打起盹來,這點看在元梅的眼中,對她的心意,真有說不出的感激。
窗外的雨依舊滴答滴答落個不停,叫人心煩不已,緊跟著傍晚又起風,更叫人莫名竄起一股寒意。
在這樣的環境下,又看著杜乘風那張蒼白平靜的臉,更是叫她茫然若失,這是她活到這把歲數以來,第一次覺得這樣手足無措。
那個黑衣女子好狠呀,竟然用這種泯滅人性的劇毒,究竟他跟她有著什麼樣的深仇大恨,要如此這般致他于死地,她猜不透也模不著。
加上這個男人,被暗針傷了也無動于哀,還嬉皮笑臉地跟她逗樂,直到毒性真的開始蔓延開來,才支撐不住而倒了下來,他好傻,傻得令人想把他抓起來好好罵一頓。
她的手一刻也不離地緊抓著他,那手曾幾何時,竟也變得好冰好冰,甚至冰到發青,她除了不停搓揉外,還放在自己的頰邊,賜予溫暖,熱淚滑過他的指縫,但融不開他身上的寒冰,那股寒氣,依舊沒有一絲回暖的跡象……
「杜乘風,你不能這樣就走,我沒贏你一次之前,你都不能死,你不是很神通廣大,為什麼這次你一點反應也沒有,你快點起來,听見沒有……」她聲嘶力竭喊著,但床上的男人,除了以綿密的呼吸聲回應她外,就再也沒有任何動靜。
四周,除了窗外的雨滴聲外,就是一陣一陣的風聲,燭火忽明忽滅,像是杜乘風此時的宿命,如風中殘燭,隨時有熄滅的可能。
「你醒一醒好不好,我不跟你斗了,我發誓,我再也不跟你斗了……」從最初的哭喊,到此時的妥協,元梅早已是身心俱疲,此刻她什麼都不再多想,只要他能醒過來,做什麼她都願意……
這時,窗外雨勢暫歇,一道圓滾滾的身影緩緩踏進屋內。
鴛兒端著熱騰騰的飯菜,動作謹慎地來到元梅身邊,肥女敕女敕的小手輕輕地將飯菜放妥,接著又躡手躡腳來到元梅身後,將頭一采,偷偷地看著那一動也不動的人,是醒著,還是睡著了?
「陸姊,該用晚膳了!」她發現到她雙眼直楞楞地一動也不動,才確定她是醒著的。
元梅一點反應也沒有,一雙帶著血絲的眸子,依舊無神地望著。
「陸……陸姊,晚膳給你端來了,你……趕緊先吃了吧!」她鼓起勇氣,大膽地趨前一問。
「我不餓,你替我端出去吧!」她連頭也沒抬一下,甚至連回答鴛兒的意願也不高。
「不行啦,這兩三天你幾乎沒吃到什麼東西,爺爺說你要再不吃點東西,到時候杜大哥治好了,你反而累倒那就不好了。」她實在沒辦法再看元梅這樣下去了,哪有人可以這樣整整兩天不眠不休,鐵打的身子也會撐不住的。
鴛兒說的這句話,忍不住讓元梅喃喃自語,念了起來。「治好?能治得好嗎?如果真能治得好,我累倒了又有什麼關系……」
「陸姊,你不要老是這麼悲觀,爺爺只是說很難治,也沒說治不好啊,以前也有好多病人本來都治不好,爺爺就會寫在本子上,等到有時候蘭姊一來,爺爺就會把這本子拿出來給蘭姊看,經過蘭姊一指點,下次爺爺再踫到這種病,就會治了耶!」鴛兒說得興高采烈,當她特別說到蘭姊時,臉上那愉悅的神情,更是飛上了天去。
元梅的注意。
「鴛兒,你說的蘭姊,指的是什麼人呢?」她目光專注,戰戰兢兢地等待鴛兒接下來的回答。
「她住在安徽黃山的太平城,每年總有兩回來咱們昆明采購藥草,她總是說爺爺這兒的藥草又好又實在,還說爺爺烘焙干燥的技術一流……」
「我不是在問你這個,我是在問你,你口中的蘭姊是不是姓陸,叫陸探蘭?」她突然問大叫出聲,使得鴛兒的小肥臉上溢滿驚慌。
「是呀,你怎麼知道,你認識她嗎?她真是個好姊姊,你說對不對?」鴛兒喜不自勝,還高興地拍手跳了起來,砰砰砰聲音,就像在拆房子一樣。
「你安靜點,告訴我,她什麼時候會來昆明,你說每年有兩回,都是在什麼時候?」她拉住情緒過度激動的鴛兒,屏氣凝神,等她回答。
「好象是……」她若有所思,小柿子頭左搖右晃的。
元梅整顆心就像要爆開似的,兩只手緊張得頻頻出汗。
「好象是……」她又把頭兒一偏,小圓臉上滿是思索。
「到底她都是在每年什麼時候來的?你快說啊!」
「是……」她臉上笑容一堆,緊接著便急轉直下,說道︰「嘻嘻,我忘了!」
「什麼,你忘了,這……」她暫時不與鴛兒強辯太多,匆匆交代她一句話後,便疾步如風地朝外頭而去。「你先替我照顧一下,我馬上回來。」
「陸姊……你到哪去呀?你……」看著床上還生死未卜的杜乘風,她急雖急,但只能乖乖等著,半步也不敢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