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他什麼馬不馬賊,你趁人沒有防備時放冷箭,就是你的不對。」看著將要日落的西山,她大聲吆喝邵威,「還不快上馬!」
「我……」邵威在半推半就下,只好乖乖上馬,真沒想到,這女人一凶起來,比城主還要讓人腳底發麻。
看到連邵威都一面倒地傾向她,夏侯虎這下也沉不住氣了。
「你真是無理取鬧,要不是我及時射出那枝箭,今天怎麼可能把你給救回來」他胸口起伏不定,這女人到底在想些什麼,要從虎口拔牙,還要禮貌恭敬地征求老虎的同意嗎?
「話不能這麼說,他不也是信守承諾,要不然,我和邵威早就掉到萬丈深淵了。」「那是因為我拿著箭對準他,他不得不這麼做」「那他也可以叫他的手下放冷箭傷你,事實他並沒有。」
「你……你竟然這樣偏祖一個馬賊?」
「我是就事論事!」
「那你去愛那頭粗魯野蠻的大山賊好了!」夏侯虎氣得大吼。
她突然愣了會,這話中听出有一丁點的醋味,一件事情爭辯到最後,竟連「愛」這個宇也出現了,嗯……心頭像是流入一道暖流,不行不行,她不能表現出很受感動的樣于,要不然,這夏侯虎鐵定又要矢口否認,並且反唇相稽,到時她豈不是又得自己生悶氣。
「你東扯西扯,也未免扯太多不必要的了吧?」
「好,在外頭我不想發脾氣,回到城里,咱們再把所有人請到大廳,請他們說說,是你對還是我對!哼!」夏侯虎催促著邵威。「你也快點上馬吧,我警告你,你的手腳最好……給我安份點。」
「城主,我沒你命好,無福消受啊!」他哪敢隨便動未來的城主夫人,這兩人吵歸吵,言下之意還是挺在意對方的,這淌渾水,他還是少踫為妙。
太平城
歷劫歸來,這三人竟都沒有半點喜悅,臉色反而是一個比一個還要臭,夏侯虎遠遠地與後頭兩人拉長著距離走著,一些弟兄們看到城主發青的臉色,哪敢專挑這硬的柿子吃,紛紛找後頭那軟柿子問話去。
「發生什麼事了,這陸姑娘不是已經被救回來了,怎麼大伙的臉一個比一個還難……唉喲,你踩我的腳……」雷洪看到邵威不斷擠眉弄眼。這才搞清楚發生了寫什麼事。
「噓,小聲點,有大事要發生了。」邵威低著頭,尾隨在探蘭後頭,他什麼話也不敢亂說,到時順了哥心失嫂意,他一樣難做人。
大廳內,所有的人數日來都未曾好眠,就連幾個上了年紀的長輩,更為了夏侯虎在盛怒之下,而沖到賊窟一事,而懷憂在心,當時三個惟一能做出決策的女人,正準備派出一支精銳的夏侯軍前去向狨的營寨,不過,此一念頭當下被軍師曹百濤給截阻下來,原因是,以夏侯虎的行事作風,要是擅自做主,恐怕誰也擔不起這個責任。
「沒事回來就好了,小綠小紅啊,快去煮個豬腳面線,給城主和陸姑娘壓壓驚啊!」鳳姑開朗地喚著小丫頭,隨後從珠簾內走出來的夏侯老夫人和鸞姑,一樣帶著失而復得的心,笑得一臉開懷。
三人一走出來,掛在嘴上的笑還撐不到一下子,便見到兩人一人坐東、一人坐西,分得有十萬八千里之遠,獨站中堂的邵威,則是一臉茫然,只顧著傻笑以對。
「怎麼了,小倆口吵架了?」夏侯老夫人先開口,一左一右地,要問起話來還挺費事的。
邵威只是點點頭,不敢多有意見。
兩位姑姑也就定位後,見兩人一樣緊閉著嘴,可說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
這樣的插面維持片刻,最後還是夏侯虎忍不住,首先開口發難。
「鳳姑,你去告訴她,說在太平城的女人,是不是都該听男人的,更何況我是城主,以後她嫁給我之後,是不是應該乖乖听城主的話。」夏侯虎坐側面,兩手支在大腿上,他要鳳姑傳話,不直接回應。
不等鳳姑開口,探蘭也有話說了,「鸞站,麻煩你告訴城主,何謂誠信道義,如果一個身為城主的人,違背基本的誠信原則,那麼他的話是不是還具有公信力,而女人要是連這樣的黑白是非都不能由自己來決定,那還合乎男女平等原則嗎?」探蘭也不甘示弱,她堅定自我立場,面無懼色地請鸞姑來傳話。
這些話用不著鸞姑來傳,聲音就已經大到傳進夏侯虎的耳朵里,他按捺不住,憤而站起身來。「女人不能跟男人談平等問題。」
「要是這樣,我也無法成為你夏侯虎的妻子。」
「可你要想想,當時我是為了要救你。」
「如果你能信守諾言,或許我有的是籌碼可以告訴他,你是多麼有威信的人,也許……經過我感化後,他就願章歸順了。」以仁服眾,以愛化民,探蘭深信,這樣比正面沖突,老是爭鋒相對要好得多?
「感化?」夏侯虎听了立刻大笑起來。「那些馬賊要是懂得感化,我養的那些馬全都會念書寫字了。」
「夏侯虎.你……」探蘭胸口一股氣順不上來,她整個人突然頭暈目眩,開始搖晃起來,並且將一只手支在椅背上頭。「探蘭,你怎麼了……」夏侯老夫人兩眼都發直了,眾人看到探蘭昏眩過去,嚇得忙跑過來攙扶她。
夏侯虎看到此情景,哪敢再刺激她,一個箭步飛快向前,將她整個人給抱在懷中。
「都是你,就不能讓著她一點嗎!」夏侯老夫人痛心責備,要是她這未來媳婦有個什麼,她鐵定跟他沒完沒了。
夏侯虎不敢再回嘴,將她抱往後房,直奔而去。
第九章
暮鼓晨鐘。不遠處韻寺廟里,傳來低回縈繞的撞鐘聲,聲聲傳進探蘭半昏半醒的意識之中,靈動的大跟朝向四處眨看,天花板上所繪的雲霓仙子嬉戲圖,正是翠茶閣內的彩繪裝飾。
她確定她是在自己熟悉的房間里,就連平常慣聞的淡淡檀香,都是那樣地撲鼻襲人。
在她腦筋慢慢恢復清醒後,粉臉兒一側,花梨木桌邊,夏侯虎正將手支在額上假寐,桌上一只檀香金獸爐,正裊裊飄出清煙,旁邊還有一盆水,盆邊掛著一條毛巾,看來昨夜里,都是夏侯虎在照料著她。
也不知道為什麼,明明也知道他說的那些話,听進耳朵里不會太舒服,可是她……偏偏就是那麼在意,那麼地想在他的字句里頭,往牛角尖鑽去。
越鑽,心口就越悶,不鑽,腦海中心心念念,就是他反復說的那些話,不理他更苦。
恍如不慎淺嘗了鴉片,中了夏侯虎散播的情毒,讓她抽離不開,還一古腦地淪陷……
她看到披在夏侯虎身上的被巾滑落地上,此時,外頭朝露霜凍的,只怕他這樣趴在桌上睡,萬一著了涼,那可就不好了。
她勉強地撐起虛弱身軀,才剛穿上繡花鞋準備起身,腳下突然一浮,不慎撞到腳踏的矮木幾,幾腳與地面摩擦時所發出的聲響,讓假寐中的夏侯虎,瞬而蘇醒過來。
「誰準你起床的,快回床上躺好去。」不等她有所回應,夏侯虎已將她橫臂抱起,嬌小的可人兒被緊緊地圈在寬大厚實的懷中,說真的,在乍暖還寒時節,比被窩里頭還暖和呢!
「呃……你……」她發現他的手臂將她身于完全往胸部抵住,幾乎是將她的身子,緊貼住他的胸膛。
一夜未眠的他,看來雖然有些疲態,但仍不減其中英姿,淡淡的胡碴在他下巴四周密,熱燙的氣息從他鼻于中輕輕緩吐,她緊依著他,像是受傷的麻雀,安詳地躺在好心樵夫的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