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雋穿越一列列的辦公桌和鐵櫃,神色冷峻,快步疾走,他沒有和同事打招呼,更沒有人向他問早,整個辦公室好像變成了冷凍庫。
「雷經理,早!」
季純純微笑喊了一聲,如曬進辦公室的暖陽,頓時化開周遭的低氣壓。
雷雋經過她的身邊,目光隨意一瞥,語氣平板,邊走邊說︰「昨天我交代的事情,請你盡快做完;還有那三封修改的傳真信函,九點半以前給我。」
「幾點?」季純純轉過椅子,趕忙站了起來,身體貼在她和後面辦公桌的隔板上,微傾向前,眨了眨眼。「對不起,雷經理你說要給你什麼東西?」
雷雋已經坐到他的位子上,翻開工作日志,準備打第一通業務電話。
「季純純。」他抬起頭,忍住不耐煩的怒氣︰「你看到我放在你桌上的文件嗎?最前面三張信件要修改,你九點半以前交給我簽名,再發出去。」
季純純很專注地看他說話,漸露笑靨,點點頭說︰「知道了。」
「你等一下。」雷雋盯住她的笑臉,不假辭色地說︰「我向來講求工作效率,同樣的話我不喜歡說第二遍,請你最好不要裝傻:還有,我不希望你按時下班,以致延誤當天的工作。」
「我拿回家做了。」季純純指向他桌上的檔案夾。
雷雋翻了一下,雙眸依然冷冷地望著她,語氣冷淡︰「總之,當我需要助理的時候,我希望能找到人。」
「雷經理,我想跟你解釋一下……」
「我不需要任何解釋,既然你是我的助理,就請照我的要求做事。」
雷雋根本不給季純純說話的機會,說完就拿起電話按了號碼。
一旁的呂彩梅早已氣得雙手握拳,只差沒大吼一聲混蛋雷雋!再看到季純純桌上一大迭的傳真和檔,她忍不住想仗義執言了。
「純純!」
「嗯?」季純純坐了下來,拉開鍵盤準備工作。
「你還笑得出來?」呂彩梅幾乎整個人趴到隔板上,附著季純純的耳朵說話。
「走,我們去跟張副總抗議,說你下要當雷雋的助理。」
「為什麼?」季純純不解地望著呂彩梅。
「為什麼?!」呂彩梅欲哭無淚,兩手抓了抓,快要抓狂了。「他每天丟給你一大堆工作,態度又這麼惡劣,誰受得了呀?」
「這就是了。」季純純盯著電腦螢幕,手指敲了起來,臉上笑容彷佛天生長成,始終不曾褪去。「我不當他的助理,在國外部里頭,又有誰願意當他的助理?你?」
「我?!謝謝。」呂彩梅大搖其頭,咚地坐回自己的位子上。
季純純咬下最後一口三明治,繼續進行她的工作,她早就完成第一份修改的傳真信了,這是第二份。
她不知道雷雋多晚下班,但她每天早上來到公司時,一定會發現桌上堆滿了一堆待處理的業務。雷雋會在上頭用中文或英文寫下簡單的指示,再簽下簡單的三個字母︰Ray。
Ray-adropofgoldensun。季純純忽然想到「真善美」的歌詞,ray是一束金色的陽光;只可惜,現實中的雷,是辦公室的冷鋒。
她瞥見了玻璃窗外的太陽,一塊日影完完整整地投射在窗邊地上,她不自覺地站起來,走到那塊陽光空間,伸出雙掌,企圖掬取那金黃色的溫暖。
她足足站了三十秒,心滿意足,再帶著甜美的笑意,回到位子,繼續她繁忙的工作。
※※※
下午五點鐘,外頭天氣變得陰冷,雷雋陷入沉思,一支筆飛快地寫著。
當初跳槽到這家公司來,他就有迎接艱巨挑戰的準備,憑著業務人員的敏銳嗅覺,經過一個星期的了解,他已經抓到生產行銷之間的盲點。
「季純純,這份報表拿去影印三份,分送三位廠務協理。」他低頭吩咐,最後簽下他的名字。
餅了十秒鐘,雷雋發現他在跟空氣說話,坐在他前面的季純純沒有任何反應,反倒是呂彩梅回頭瞧了他一眼。
「季純純,你听到我說話嗎?」
「純純!」
呂彩梅一喊,季純純才從紙堆中抬起頭來,側頭笑問︰「什麼事?」
「他有事啦。」呂彩梅指著身後的煞星。
「啊,雷經理,你有事情找我?」季純純照例站了起來,掛著微笑傾身向前,十分專注地望著雷雋。
她又擺這張清純無辜的笑臉了。雷雋不為她的笑容所動,更是嫌惡那對大得過份的閃亮黑眸,在他看來,她就和任何冀求他眷顧的女人一樣,只會故意搔首弄姿,試圖博取他的注意和好感。
「你可以繼續裝聾作啞,我不介意。」
「對不起,雷經理,我真的沒听到你在叫我,我的耳朵不好……」
「耳朵不好?請你編一個比較好的理由。」
「雷經理!」呂彩梅終於跳了起來,大吼道︰「純純的耳朵真的不好,你不要這麼不講理,好不好?」
一時之間,大辦公室鴉雀無聲,只有不識相的電話鈴鈴響著。
雷雋冷冷地掃過眼前兩個女于,呂彩梅被他一瞄,全身好像掉進了冰水里,竟不自主地打個冷顫。天哪!這姓雷名雋的,一定是冰塊做的怪物!
「彩梅,沒事的,你忙你的。」季純純趕緊拉了呂彩梅,仍帶著一抹淡笑,轉過身問道︰「雷經理,對不起,請你喊我大聲一點,我才听得到。請問你要我做什麼事?」
「他要你影印報表,再寄給三個廠務協理。」呂彩梅代為發言。
雷雋不發一語,逕自起身,準備自己去影印報表。
「喔。」季純純忙站到雷雋面前,伸出雙手。「我來影印。」
「不用了。」雷雋又往前走了一步。
「雷經理,我來。」
報表被她硬生生拿了過去,雷雋望著她輕盈的步伐,還有那擺動如水的長裙,好像是去遠足似的,開開心心地走向影印機。
有同事在喊她,她又跑了過去,側著頭,很專心地听人說話。
她臉上始終掛著微笑,眉眼彎彎,有點天真,卻又顯得有點痴呆,雷雋再也按捺下住莫名的不滿,直接走進副總經理的辦公室。
「張副總,打擾你了。」
「呵,雷雋你來了。」張炳煌從公文堆中抬起頭,笑說︰「坐!你來公司一個禮拜,大概有很多意見要說了。」
「我要換掉我的助理。」
「純純?」張炳煌來到沙發坐下,有點錯愕。「我還以為你要談行銷計畫,怎麼了?不滿意純純的表現嗎?」
雷雋也坐了下來,嚴肅地說︰「季純純反應太慢,完全不能和我配合。」
「你不能否認她的工作能力吧。」張炳煌一副稍安勿躁的神情。「純純的听力不好,她沒跟你說嗎?」
雷雋迅速回想,她是說過了,而且在他第一天上班時,她就說了。
「我不用听障人士當我的助理。」
「純純不算听障,她听得見我們說話。」張炳煌站了起來,笑著走到門口。
「我來教你怎麼和她說話。記得喊她名宇,要大聲喊--純純!」
季純純正好回到位子,一听到叫喚,立刻快步定到張炳煌面前,注視著他那張和藹微圓的大臉。「副總,有事找我?」
張炳煌也是面向季純純。「麻煩你泡兩杯咖啡進來。」
「好的。」季純純微笑點頭,轉身離去。
「看到了吧?」張炳煌坐回沙發。「你先喊她,她會靠近你身邊,你只要面對她說話,她就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我不想這麼麻煩。」
「好吧,國外部其他九個業務助理,你挑一個。」
雷雋想到那群吱吱喳喳的女孩子,他初來乍到,並不太熟悉她們的工作能力,然而季純純和她們相較起來,竟是顯得乖巧听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