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藍的舉動讓凌崇之微微的點頭。直到此刻,他首次相信,納藍是真心想把武術學好,只是他還有點不明白,一向任性而為的納藍的練武決心究竟是從何而來?
一陣風旋過長廊,吹入位在皇城東側枕流園的漱石亭里。
碧蟬嘆了一口氣,放下手中的書。肩背上開始結痂的傷口又刺又癢,擾得她心頭既煩且亂,根本不能定下心神好好把書看完。
只是偷偷的抓一下應該不會有事吧?
碧蟬心念才動,手都還沒伸出,玉兒尖聲的嚷嚷已到——
「小姐!怎麼才說過你就忘了,那傷口是抓不得的,不然傷好了也會留下疤的!」
碧蟬沒好氣的翻了翻白眼,認命的把手放下。「沒辦法,這真的是癢死人了,就像是有千百只蟻兒在爬似的,不去抓很痛苦耶!」
「小姐,你就再忍忍,過些日子,等痂自己掉了就沒事了。」玉兒好言勸道。
碧蟬一臉痛苦的皺緊眉頭,使出哀兵之計求著一臉堅定的玉兒,「天哪!人家都快瘋了,就一下下好不好?好玉兒、好姊姊,蟬兒只要抓一下就好了啦,」
「不行啦,這要是留下疤就不好了。」玉兒像是鐵了心的搖頭。
「玉兒,這種傷口橫豎是會有疤的,抓一下又會有什麼差別?」
碧蟬斜眼看了一下自己的肩頭,雖然只能看到肩上一小段的疤,但自己心里可是明白得很,這丑陋的疤由頸側直到腰際,就算結痂月兌落了,疤痕也不可能完全由身上淡去的。
才說完,碧蟬就發現自己說錯話了,因為玉兒的雙眼在瞬間盈滿了淚水。
「都是玉兒沒有好好照顧小姐。」玉兒說著還跪下哭了起來。
「喂!別這樣!好玉兒、好姊姊,是蟬兒自己頑皮才會受傷,和你有什麼關系,你就別哭了,蟬兒答應你不抓就是了。」碧蟬連忙起身去拉王兒。
碧蟬雖然覺得玉兒煩了些,可是她也明白玉兒只是忠心為主,有時也就不免扛下太多不必要的責任,像這一次她的受傷就是。明明就是她貪玩溜出宮惹來的禍事,玉兒偏就一副是她送她上刀口的樣子。她一點都不懷疑,萬一這次自己要是沒活成,以玉兒這種想不開的性子,說不得還真會以死謝罪哩!
「小姐,你的手不能出力的!」玉兒一看碧蟬伸手要拉她,連忙制止。
「玉兒姊姊,人家是受傷,又不是殘廢,用不著這樣大驚小敝。」碧蟬好笑的吐吐舌頭,但為了不讓玉兒更擔心,還是乖乖的讓她攙回亭中的石椅上。
玉兒說道︰「小姐,你這可不是普通的傷。」
「人家知道,光看這疤的樣子,也知道這傷一點也不普通。」碧蟬用手指觸了觸肩上的疤,指月復下傳來的粗糙感覺,讓她想起了那最驚險的一幕,眉頭也微微蹙起。
玉兒誤會了碧蟬皺眉頭的原因,以為她是為了身上這道不甚美觀的疤而心煩。「小姐,別擔心,皇太後擔心你身上的傷口,特別差人送了幾顆雪晶蘆果,听說這果子可是遠從西域而來,而且是一甲子才結一次的療傷聖品,只要你乖乖敷了,背上的疤就會消失的。」
玉兒就是為了把皇太後差人送來的果子呈給碧蟬看,才會急急的在她看書的當兒來這漱石亭找她,也才會發現她竟然伸手想抓背上的傷口。
「雪晶蘆果?」碧蟬對這種只在書上見過的藥材很是好奇。
在載盡天下奇珍的「千方百奇錄」上有雲,雪晶蘆果乃是長在西方天絕之頂的冷翠冰菡,三十年一開花、三十年一結子而生的棗大果子。
碧蟬接過並將果子高舉對著陽光看了看。這雪晶蘆果真是稀世少有,整個果子呈現乳白凝脂狀,拿在手中還隱約透著微微冰涼感。
突然,一只手搶走了手中的果子,碧蟬訝異的一聲驚喘。
「你做什麼?」
「丑八怪就是丑八怪,用雪晶蘆果根本就是浪費!」水仙冷哼一聲。對于太後女乃女乃竟然把這種她求了好久都不給她的東西賜給了面前的丑女人,她愈想愈氣,不依的拉了拉身旁的納藍,「納藍堂哥,你說仙兒說得對不對?」
碧蟬這才看到站在一旁一臉陰沉的納藍,她原本想和他打聲招呼,可看到他那像是要吃人的面色,當下她也沒了興致。
其實經過了生死患難,加上她醒來就發現留在枕邊的玉蟬,她對他的看法也有了點不同,原本以為他也會和她有同樣的想法,看來倒是她想太多了。
「浪費不浪費關你什麼事,東西還我!」碧蟬可不是被嚇大的,她管水仙是什麼來頭,照樣一把伸手將雪晶蘆果從驕縱丫頭的手中搶了回來。
水仙長這麼大,從來沒有人敢對她這麼不客氣。原本她就不喜歡搶了她堂哥的丑女人,現下又讓碧蟬這般無禮的對待,氣得她也不顧碧蟬刀傷方愈,舉起手就是一巴掌。
碧蟬連忙閃過身子,雖然閃過刁蠻公主打過來的耳刮子,但是衣袍卻讓水仙抓個正著。
因為怕扯到傷口的緣故,所以碧蟬的衣裳穿得較為寬松,讓水仙這使勁一拉,竟是露出了大半的肩頭。
「哎呀!小姐,你的傷口有沒有動到?」玉兒想搶救已是不及,只能驚喘出聲。
碧蟬用力抓住衣領,忍不住想出口斥責刁蠻公主的無禮行為,可她的話還沒出口,就听見水仙沒天沒地的叫喊起來——
「天哪!嚇死人了,身上有這樣可怕的疤,你這輩子是嫁不出去了!」水仙捂著嘴倒抽了一口氣,對著碧蟬肩背上那道又紅又紫的刀疤嚷嚷了起來。
「我嫁不嫁得出去關你這臭丫頭什麼事!你先擔心你這性子有沒有人要再說。」碧蟬冷哼一聲。對這種說話不客氣的人,她一向主張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堂哥!」水仙不依的回頭喊著納藍,相信以她堂哥討厭碧蟬這丑八怪的程度,他一定會替她好好的出一口氣的。
碧蟬挑起一邊眉頭,等著納藍替他那驕縱過了頭的堂妹出頭。反正她和他相看兩相厭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她可是一點也不會把他的敵意看在眼底。
「她不需要有人要,她是我的人。」納藍雙手抱胸,從鼻孔冷哼出聲。
「堂哥!」水仙嘟起了小小的紅唇,「哇」的一聲哭著轉身跑開。她怎麼也沒有想到堂哥竟然不幫她,還替那個無禮的丑八怪說話。
「誰是你的人?」碧蟬的小臉全皺成了一團,「你這個惡心的大白痴!」
納藍整個人跳了起來,原先臉上的訕然一下子轉成了憤怒,「你這個臭丫頭!你敢說本太子惡心?!你是活得不耐煩了嗎?」
「你本來就惡心到了最高點,什麼我是你的人,你等下輩子吧!」碧蟬一點也不客氣的吼了回去。
「我們都拜過堂了,你不是我的人是什麼?而且本太子願意承認你這個臭丫頭是我的人,是你上輩子修來的福氣,我都沒嫌了,你還敢說我惡心?」納藍欺身向前,傾身惡狠狠的瞪著不客氣回瞪的碧蟬,他的手停在她的頸子上,那樣子就像是要掐斷她的脖子似的。
「小姐?」玉兒嚇得整個人跌坐在地上。
碧蟬挺著腰桿,說什麼也不止目示弱。「你想怎麼樣?」她諒他也不敢真的對她做出什麼事,便有恃無恐的迎向他的目光。
令她訝異的是,他的手在觸及了她的頸項時,一下子轉成了輕柔,像是蝶吻似的輕撫著她自己看了都覺得有些不舒服的刀疤。
「你……你做什麼?」她的心跳驀地亂了節拍,連說話也開始結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