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咻」的一個聲響劃破了黑夜,大胡子手中的大刀應聲而落,整個人就像是被點了穴般的一動也不能動,只是又驚又怒的說道︰「什麼人?」
「微臣來遲,讓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受驚了!」凌崇之單膝下跪,為他的遲至請罪。剛剛的場面著實驚險,要是他再晚一步,可能就……
「你怎麼到現在才來?!本太子非降你的罪不可!」定下心神之後的納藍,忍不住將心驚全都發泄在凌崇之的身上。
「是崇之哥哥嗎?」碧蟬一听到凌崇之的聲音,喉頭發出一聲嗚咽,想也不想的飛快沖入了凌崇之的懷中。「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救蟬兒的。」
凌崇之心疼的看著全身是血的碧蟬,他連連幫她點了幾個大穴來止血。「別怕!沒事了!」他輕聲的哄著。再怎麼聰明過人也不過是個小孩,面對這樣可怕的事情,一定嚇壞她了。
「崇之哥哥,還好你來了!蟬兒真的好怕!」碧蟬埋首在凌崇之的胸前,低低的抽噎聲漸漸大了起來。
她一直不敢流出來的淚水,在總算放心的此刻終于奔流而下。
第五章
碧蟬因為背上的刀傷由頸肩至後背,所以只能趴睡在床榻上。
玉兒紅著眼看著碧蟬因為不適而連沉睡中都緊皺的眉頭。
御醫也說了,再晚一步或傷口再深些,人就沒救了。
要是小姐有個三長兩短,教她怎麼跟老爺和夫人交代呢?她就算是以死也不能謝罪啊!
身後的聲響讓玉兒連忙拭淚起身,她訝異的發現來人竟然是太子殿下,她連忙低下頭;太子殿下的氣勢總是讓她心生畏懼。
「太子殿下!」沒有小姐擋著,她根本不敢面對這令她害怕的皇太子。
納藍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然後低聲道︰「退下。」
「可是……」
她一點也不放心讓這總是和小姐不和的皇太子單獨留在寢宮,誰知道他會不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這一次他們兩人偷溜出宮,小姐傷成這樣,而皇太子卻一點事情也沒有,這樣的猜測或許有些不敬,可她實在不得不懷疑這其中是否另有隱情。
「還有事嗎?」納藍皺起眉頭,不耐的看了玉兒一眼,可當他的視線掃至床上的碧蟬時,眼中則迅速閃過了一絲不安。
「玉兒不敢!」玉兒連忙道。
或許是納藍不同于以往的眼神讓玉兒放下了心中的疑慮,她起身行禮之後就出了寢宮,讓他和碧蟬同處一室。
納藍根本不在意玉兒是什麼時候離開的,他的眼光一直膠凝在偏著頭趴睡的碧蟬身上。他走向前,在床邊停下腳步。她的氣息好淺,淺得讓他有好一會兒幾乎要驚慌起來,直到他的手探到了她鼻前的氣息。
打從和這女娃一照面,她就讓他恨得牙癢癢的,可每每佔上風的卻又是她,教他每次一想到她便是一陣氣惱,非得想法子扳倒她不可。
可現下靜靜看著她,他才發現她是如此瘦小,他用手掌比著她垂放在身側的小手,訝然的發現她的手竟然只及他的一半!
如此弱小的身子,是如何裝下這麼大的勇氣的?在面對那惡人的刀口,連他都不免心生畏懼,而她又如何有勇氣替他擋下那一刀的?
一閉上眼,他幾乎還可以看到她擋在他身前時,那瘦弱的雙肩上不住的微顫,她一定是很害怕的,那為什麼她又能做到這樣呢?
如果他有武功就好了,她便不會被那惡人傷成這樣。雖然惡人都已伏法,但是只要一想到她的血噴上他的臉的那種感覺,他就恨不得親手把那惡人殺了!
可他什麼都做不到,只能眼睜睜的看她因為他的無能而受傷……
幾許烏絲垂在她蒼白的頰邊,他輕輕伸手為她撥開,或許是他的動作驚擾了她,她深深的蹙起眉頭,嘴中低喊著難辨的言語,自眼睫滴落幾點淚。
納藍的手指掠過她的臉頰來到腮邊,拭起她點點的淚珠兒,一種他從來不曾有過的悸動在胸口凝成,那像是不舍的刺痛在他的血液中緩緩流過……
他像是被灼著了的縮回手指,看著其上的淚水,不由自主的將手指靠近了唇邊,那微咸的味兒讓他輕輕蹙起眉頭。
深吸了一口氣,再像是下了什麼決定般的慢慢吐出,他伸手將懷中的玉蟬拿了出來,靠近唇邊輕吻,然後俯身輕輕放在她的枕邊。
再看一眼,他才悄悄轉身離開。
凌崇之手握著劍,出招輕靈的舞著每日必練的武術,自他習武以來,一直不敢或忘「武以勤礎」的師訓,以求能精益求精,不怠于學。
一道目光讓他瞬間由動轉靜,才一停手,轉頭就看見一旁站立的納藍,他不免有些訝異,因為這是首次他在他練武的時候出現;以往納藍總是能避就避的。
他將長劍輕收入鞘,褪去練武時的剛強之氣,一臉儒雅的來到了納藍的身邊。
「太子殿下。」他行了一個臣子之禮。
納藍一揮手,硬生生的打斷了他的行禮,「身為師長,不用行臣禮。」
他的話讓凌崇之好生呆愣。納藍太子一向不願拜師,是以他雖有師之名而無教之實,今日這一番話是表示納藍太子總算想和他學武了嗎?
「學武之道在恆,不是兩三日可成。」凌崇之提醒他。
納藍微微皺起了眉頭,「要贏過師父要多久?」
凌崇之挑起一邊的眉頭,目露有趣之光。這小娃兒好大的口氣,還沒學就想嬴。
「基本功和心法至少三至八年,之後就靠資質和努力。我六歲習武至今十二年,就看你能在多少之間縮短我們近二十年的差距。」
「我一定會贏你的!」納藍信誓日亙的說。
凌崇之對他狂妄的口氣一點也不以為意,只是微微的扯了扯嘴角,他撩開衣擺蹲起馬步,「這叫扎馬步,是基本功的第一課,你學學看。」
納藍依樣的雙手握拳、雙腳屈膝、齊肩而立。
凌崇之走到他的身邊,右腳向他的腳一掃。
納藍沒防著,一下子重心不穩的整個人向前趴去,他怒目起身。
「放肆!你做什麼?!」
「扎馬步練的就是個『穩』字,要不動如山。你重心不夠低,從現在起,每天先扎上三炷香的馬步。」
「三炷香?開什麼玩笑!」納藍氣得一甩衣袖,轉身就走。
凌崇之也不阻止。習武本就不是件容易的事,要納藍這從小就被寵壞的小孩子習武更是難上加難,如果納藍沒有這種覺悟,只想跳過扎實的底子學個一招半式的皮毛,那他倒不如不教,以免納藍因為那半調子的武功而招致更大的禍端。
他承認納藍那一身出奇清朗的骨骼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學武奇才,可不管他的資質有多好,若不能苦心學習,終究不可能成事。
「愛之適以害之」乃是至理名言,只是可惜了納藍這孩子的資質,不然以他所擁有的傲人天分,假以時日,追過他也非不可能之事。
凌崇之輕嘆了一口氣,轉身才想離開,身後去而復返的腳步又讓他燃起一線希望,他也不出聲,只是靜靜等待。
「你說三炷香就三炷香。」納藍的聲音有些悶,「除了這玩意兒,總還有些別的吧!」
凌崇之小心的藏起臉上愉悅的笑意,在轉身面對納藍時保持著一貫自若的平靜表情,「馬步扎完之後,我會傳你一套內功心法的口訣,配合內功心法每日打坐一個時辰。」
「什麼?!打坐一個時辰?」納藍提高了音調。
「別動,扎馬步不能中斷,否則就得重來。」凌崇之警告道。他預計以納藍的性子,一定會出聲向他抗議,可出乎他意料的,納藍竟然只是狠狠的深吸了一口氣,使勁的咬住了下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