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不是最重要的,恐怖的是盯上他的蜜蜂不止一只,嗡嗡嗡地,無數的蜜蜂群聚如一朵濃厚的雲,圍著他上下翻飛。
「你們還愣著干什麼?快救孤啊!」太子嚇得拼命往前跑。
席今朝對著那消失的背影撇撇嘴。「又不叮你。」
適時,花想容押著使劍的刺客走過來。那人根本不是她的對手,不出十招,被她生擒活捉。
她只听到太子的尖叫聲,卻是不知發生何事。「太子怎麼了?」
「他知道自己不受歡迎,慚愧告退了。」席今朝看著那個刺客,面容清秀,身上有股書卷氣,若忽略她看著花想容的仇恨眼神,分明是個世家千金。
花想容從護衛口中得知剛才的事。「你在太子身上做了什麼手腳?」
「他喜歡招蜂引蝶,就讓他更受蜂蝶喜愛而已,不是什麼大事。」
想不到他外表冷酷,性子卻愛捉弄人,花想容忍不住好笑,又有些擔心。「萬一那些蜜蜂叮咬太子怎麼辦?」
「我可能犯這麼低級的錯誤嗎?」他使毒的技術已經爐火純青,叫蜜蜂圍著大子半小時辰,它們就不會只圍一刻鐘。
「刺殺你的是什麼人?」他覺得她們不像刺客。
「這是李尚書的兩位千金。」刺客雖已就縛,也被點了穴道,但看著她的眼神依然充滿仇恨。
「什麼時候官宦的家屬也可以隨意進出禁宮了?」席今朝有些訝異。「而且……你們有仇?」
她苦笑。「三個月前我上奏李尚書逼奸民女、侵佔百姓良田、與盜匪勾結搶劫貢銀,三條大罪,經查證屬實,李尚書斬首,家產充公,親屬或流放或入獄,其中……兩位小姐應該是被打入司教坊了,卻不知為何入了宮?」
他疑惑地看她一眼。尚善國的司教坊就是達官貴人的游樂場,只要有本事,誰都可以進去嬉游一番,帶幾個中意的出來,說不定兩位小姐就是太子的禁臠,這種事他一個江湖浪子都知道,她會不清楚?
「你想拿她們怎麼辦?」
「送她們回司教坊。」
「然後呢?」
「她們的未來自有司教坊安排,難道還要我負責?」
「所以你就什麼也不做了?」席今朝看四個護衛一臉無奈,忍不住好奇。「萬一她們又被弄出來,再來刺殺你,怎麼辦?」
「當然也有這個可能,但國法判了她們入司教坊,我就要依律行事。」當然,她會提醒司教坊的人看好這對姐妹,畢竟她也不想一天到晚遇險。「況且我相信,我及我身邊的人能應付各種突發狀況。」
四個護衛被她一夸,胸膛挺得都快頂天了。
他覺得花想容有些古板,卻又不禁佩服她,這年頭,手握重權還能夠知法守法、毫不違背的人,太少了。她也很能記住別人的好,雖然他始終覺得她的護衛本事不高,但她總惦著他們的救命之恩,有機會就要提一提。
他喜歡跟這樣的人相處,和她在一起,日子變得愉快,他的皇宮生活也不再那麼難以忍受。
花想容讓人把刺客押走後,才對他道︰「你找我有事?莫非太後和皇後的解藥有眉目了?」
「我需要一味藥,百毒蜈蚣,听過嗎?」
她搖頭。
「這是南蠻的一種毒蟲。你不妨派人到西市問問,若沒有,就去找我大師兄顧明日,他在巡按府,你告訴他是我要的東西,他自然會派人去找。」
她吩咐護衛去辦,心里卻很疑惑,金絲花、銀線蛇、百毒蜈蚣都是南蠻的東西,莫非這次的下毒事件與南蠻有關?
目的完成,席今朝轉身又往房里走。
她想了想,幾步跟上他。「若有了百毒蜈蚣,是不是太後和皇後就能醒了?」
「皇後身體好點,當天能醒,太後大約要三天吧,她畢竟年紀大了,情況不是很好。」
她眸光一暗,臉上蒙著一層淒楚。「真的沒辦法延長太後壽算?」
「生老病死乃人生必經之途,誰也逃不了。」
她窒了口氣,一串串晶瑩的水珠就這麼滾落面頰。
他沒料到這樣一個強悍的女子突然說哭就哭,心頭慌了,還有點莫名的疼,不知如何是好。
「唉,我也沒說太後會立刻死,我……我會盡力的。」他說完又覺得好笑,自己擅長的是毒,不是醫術,盡力干麼?毒死人嗎?
「謝謝你。」她淚眼望著他。
被她含淚美眸瞧著,席今朝心里本有的為難也消失了,有一股沖動,只要是她的心願,他都要想辦法幫她達成。唉,傷腦筋啊……
「總之我想想辦法,但你別抱太大期望,有些事,神也沒辦法的。」
「我知道,只是我陪伴太後多年,眼看她白發日添,我很明白她正一步步走向衰老和死亡……太後待我如親女,我真希望可以多陪她一些日子……」
「你已經每日陪伴太後了。」難怪皇上放心將這案件交給她,原來她和太後有這一層關系。
「陪伴親人的日子,沒人嫌多的。」她白他一眼,總覺得這人說話常不經腦子。
「太後的親人是皇上和太子,可沒見他們去探望。」
這完全是他的心里話,對他而言,人心太難測,不如毒藥有趣,所以他從不花心思在這些進退應對上。可這些話卻教她幾分失落、茫然和慍惱。
「皇家的事不是我們能說清的,這些話以後休得再提。」
她不開口,他還懶得管。席今朝聳聳肩,繼續往前走。
花想容一直跟著他走到慈寧宮,看他往偏殿行去,她也去看望太後。行到半途,她想到一件事,喊住他。「席先生,你今日得罪了太子,日後且小心,盡量不要單獨外出。」
他不置可否地對她擺擺手。
她本不想理他,可又放心不下,追上前去。「席先生,我是很認真的,這件你仍一定要謹記在心。」
「我知道。那是一朵有毒的花,我從來不會輕視任何一種毒物。」
花想容微驚。以為他不懂這些錯綜復雜的深宮恩怨,才會一時意氣得罪太子,原來他看得透徹。
「那你為什麼要對太子下毒?」
「你不喜歡看到他,不是嗎?」很單純的理由。
為了她?他們相識以一,幾乎從未和諧相處,他為何要為她得罪那麼一個大人物?
她看著席今朝,玄衣玄褲、墨色發帶、黑色藥囊,他周身深濃陰暗得沒有一絲光,就像他的江湖匪號——毒尊。他是人見人怕的使毒高手,卻有一雙非常清澈的眼,哪怕是在無邊黑夜中,他的眼依然閃爍明亮。
她好像有一點明白了……他很聰明,懂很多事,但心里只有各種毒物,將毒以外的東西排除在生命之外。
除了毒物,他對任何的人事物都是直來直往,這樣一想,他的直言便不再逆耳。
「我確實不喜歡太子,看來你也不喜歡。」她笑了。
「皇宮里的人我都不喜歡,不過那個太子更討人厭罷了。」皇家無親情,這幾天,那些皇室中人的表現連他這個冷心冷情的人看得都心寒。
搖搖頭,席今朝往屋里走,明明已經進房了,突然又轉回來添上一句。「你例外,你對太後可謂仁至義盡,算是宮里少數的有情人。」
為了她,他得盡快將太後和皇後救醒,免得她又哭得他驚慌意亂。
話一落,他便關上門。花想容愣在房門口,雙頰莫名棲上兩朵霞。
他的意思是……他不討厭她?
好端端的,干麼說這個?她嘴角忍不住往上揚,又趕緊掩住。
「真是個怪人。」她含笑看著那扇緊閉的房門,一時沒注意,笑出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