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花想容的臉色又比慈寧宮其他人更難看。果如他所言,太後禁不起消耗,不多久便會衰弱身故,這狀況跟老邁過世一樣,御醫根本查不出來,為何策劃此事之人不多等些時候,讓歲月自然帶走老太後,非要弄得舉國震驚?
花想容想到同樣吐血昏迷的皇後。莫非對方的目標其實是她?也不對,金絲花是種在慈寧宮中,很明顯是針對太後。
如此剩下的可能只有一個——基于某個原因,計劃必須提前執行,對方才安排了這事件。
無論對方所圖為何,這麼大的布局不可能說停就停,必有後續,只要她小心謹慎,定能捉出那只幕後黑手。
另外,席今朝的安危也要注意。他壞人計劃,恐怕遭人報復。
「席先生,請你盡快研究出解毒劑,在此期間,本官會奏請聖上,加派侍衛護你安全。」
他很訝異。這個始終刺蝟也似的御史說要保護他?他以為她恨死他了,不過……
「與其保護我,不如保護你自己。我解完毒就走,壞人好事也就這一回,可你不同了,注定成為別人的眼中釘。」
「我身邊已有護衛。」多年來,她彈劾王公、監察百官,雖公正聲名彰顯,但也得罪了很多人,蒙皇上寵幸,賜以貼身護衛四人,加上她本身武藝不弱,因此不懼歹人謀害。
「你是說站在門口那四個?」
「他們都是沙場上百戰不殆的虎將。」
「上陣拚殺跟貼身保護是兩回事。」在他眼里,那四個人不及格。
「他們跟了我三年,為我擋住五回刺殺,勞苦功高,不容誣蔑。」她最討厭別人拿她身邊的人說事,尤其這四個護衛都為她挨過刀,她更是護得厲害。
雖遭喝斥,席今朝卻不惱,反而更覺得親近。這種護短的性子,活月兌月兌是鬼谷諸人的翻版。
其實,他這回進宮全是看在大師嫂水無艷的面子,在他眼里,朝堂中多的是自私自利、貪婪橫暴的小人,他們死就死了,與他何干?
難得見到一個不一樣的,雖然她護錯了,他仍是覺得心喜。
「我相信你的護衛很盡責,但一些……陰謀詭算……不對,該說是江湖伎倆,他們不熟,你也沒見識過。」
說著,他突然湊近她,近得呼吸就在她的耳畔間,她可感覺到他每一次吐息帶來的濕熱和震撼。
她心弦一震。「你想干什麼?」
他不說話,只是細細看著她,或者說嗅聞她的味道,從頭到腳、從左到右,他的腦袋幾乎貼在她的身體上。
她步步後退,雙頰紅熱似火。「你站住……停下來,否則我不客氣了……」
席今朝卻越來越過分,還拉住她的衣袖。「你別跑——」
她嚇一跳,忘記他渾身是毒踫不得,不覺揮掌打向他。
他手指在她身上一拂而過,為她解完毒,迅速後退,神色有些驚訝。他知道她諳武,卻沒料到她功夫挺不錯。
「慢著,我沒有惡意。」現在換他被逼得步步後退了。
她不只臉紅,連一雙俏麗的、桃花瓣似的眼楮也紅了。「你滿口胡言、行止卑劣,還敢說沒惡意?」
「我一直聞到你身上有股怪味,剛剛確認了下,喏,你真被暗算了。」他雙手用力,掌中一只金光明燦的袋子裂成兩半。
花想容的臉色由紅轉白,差點昏倒。那是皇上御賜的金魚袋,他居然就這麼撕了?!
「你想害死我——」剩下半句話卡在喉間,因為她瞧見好些細碎的東西從破碎的袋中飄落。「那是……」
「金絲花曬干了,你就不認得了?」之前整個宮廷都是金絲花的香氣,他一時失察,如今金絲花都被他弄死了,她身上的香氣便突顯出來了。
「為什麼我的金魚袋里會有金絲花?」
他要是知道就成神了。「我只能告訴你,你的護衛擋得了明刀,擋不了暗箭。」
她一把奪過那碎裂的金魚袋。「這種事天底下沒幾個人擋得了。」
如今她不只要煩惱太後、皇後的身體、有心人的陰謀詭計,更要擔心金魚袋壞了,怎麼跟皇上交代?
花想容恨恨瞪了席今朝一眼。她寧可面對一百個刺客,也不想再靠近這個瘟神一步!他分明是天生來克她的!
第2章(1)
花想容終于解開金魚袋里的金絲花瓣之謎——為了照顧太後和皇後,她近幾日留宿慈寧宮,女官綠娘替她打理起居,見她為兩位貴人日夜不寧,好心采摘鮮花制成香料,放入她的金魚袋中,想讓她起臥舒服,結果誤摘毒花。
她最擔心的金魚袋損毀問題,也因皇上大度,小小罰俸一月,充當了結。
漫天烏雲清了一半,因此她今日心情不錯,直到……
「花御史。」太子那張俊俏的臉蛋笑得像朵盛開的花。
又起雲了……花想容暗自嘀咕了下,匆匆轉身往回走,當沒看見那朵移動的人形花蕾。
「花御史。」太子跑得好快,一下子便竄到她前面,擋住她的去路。
避無可避,花想容只得行禮。「下官參見殿下千歲,若無要事,下官先行告退。」再轉身,繼續跑。
太子似乎看不見別人的拒絕之意,黏得比牛皮糖還緊。
「孤知道你最近為了皇祖女乃女乃和母後的事操心,特意命人備了燕窩粥,你且吃上兩碗,才有力氣繼續做事。」他拍拍手,兩排宮女魚貫出現,她們手上豈止有粥?參湯、點心、果品,一應俱全。
她深刻懷疑太子的腦筋有問題,現在皇宮亂成一團,他不想著幫忙,淨搞些無聊事?難怪太後看他不順眼。
「下官謝過殿下好意,但下官不餓。」
「花御史莫與孤客氣,孤與你情分不同,在孤面前,你不必拘禮。」
太子最大的缺點就是動口之余,又愛動手。花想容握緊拳,目泛寒光看著那只搭住自己肩膀的手掌。「下官確實不餓。」
太子趕緊縮回手。她粉拳的威力有多大,他是有過慘痛經驗的,不想再試一回。
「花御史,孤是一片好意,你……」
「花想容,你害我一家家破人亡,你賠命來!」忽地,宮女隊伍最末端持著方巾的女子棄了手中的帕子,一汪劍虹卷向花想容。
她想也不想一腳踢開太子,雙掌交錯,迎向刺客。
「大人!」花想容的四個護衛驚吼。
誰都沒想到,那名持劍宮女只是誘餌,真正的刺客是前頭另一名捧粥的女子。
只見她撒出一片白色粉末,太子帶來的那些宮女又亂成一團,擋住了四個護衛,花想容避無可避,命懸一線。
霎時,一道黑色流光如雷霆電閃般切入,來人手一抬,那篷白色的粉末瞬間消失。
「席先生!」四名護衛大驚之下又大喜,一時間竟呆了。
席今朝指著那名施毒的宮女說︰「你們不捉人,愣著干麼?」
花想容眼底閃過一抹感激之意,繼續追擊使劍的刺客。
席今朝看著剛從地上爬起來的男人。剛才花想容叫他太子……這樣一個長得比姑娘還漂亮、眼神卻比他的衣裳更加陰暗的男人是當今儲君?
不知為何,席今朝無法將他和真龍天子聯想在一起,他更像一尾躲在牆角,隨時準備擇人而噬的毒蛇。
他不喜歡他,可更重要的是,花想容也不喜歡他。他不想見她困擾的模樣,她應該笑,笑得張揚和明朗,讓人一瞧心情就舒坦。所以他想為她趕走不喜歡的人。
他指著太子,說︰「蜜蜂。」
太子還一臉胡涂。「爾是何人,見孤竟不行禮?」
「蜜蜂。」席今朝又說了一次。
太子終于發現自己頰邊停了一只蜜蜂,嚇得一巴掌打下去。蜜蜂是死了,他的臉也被打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