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她指著夜明珠說︰「上頭是不是刻了圖樣?這個是……龍。」
他快步奔向下一顆夜明珠。「這個是虎……青龍、白虎、朱雀、玄武,是四方神獸!」
她迅速地將剩下兩顆夜明珠檢查一遍。「沒錯,是四神獸。」
「我知道了。」他仰頭大笑,手掌往牆壁一拍,夜明珠跳了出來,他伸手接下。「東青龍、西白虎、南朱雀、北玄武。它們現在的位置不對,只要把它們調換過來,機關自現。」
「好。」她幫他將夜明珠放入正確的位置。
喀喀喀,一陣機輪聲響,房間中央緩緩升起一座高台。
「這是……天威將軍的牌位?」他真想不到皇宮中會藏著這東西。誰供的?誰又有這個膽量、這個能力供奉孫不平的牌位,不懼朝廷威勢?
突然,他想起她說的,太祖皇帝遺言交代後世子孫,登基時都要撥款修繕藏經閣。會是太祖皇帝後悔地一起打天下的兄弟痛下殺手,才做了這東西彌補嗎?
她拍拍他的肩。「帝王心思難測,你還是別猜了。」
他撇撇嘴,一臉不屑。「帝王……哼,這不敢愛、不敢恨,凡事都要講求利益得失、窩窩囊囊人的想法,也沒什麼好猜的。」
她低頭,唇角上勾,畫出的弧度像是吹綠大地的一抹春風。
他不必看出能感受到那股暖意,舒人心扉,但心里仍有些不爽。「喂,你在取笑我嗎?」
「我怎麼敢?你——那是什麼?」忽地,她眼角余光看見牌位後頭有東西。
他快一步伸手拿下。「帳簿。」翻開一年地,條列清楚的記錄讓他喜不自勝。「太好了,我們終于有證據治公主和吳城主的罪——咦?這些家伙夠大膽,連販賣陣亡將士遺孀的名單都寫上去,原來他們一直利用醉香樓做掩護,買賣人口!呵,還有這里,你看,追殺我們死了十二名殺手、費銀一千二百兩一十八兩……我不知道該說他們是囂張還是廢物?」
「這叫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她笑到一半,突然頓住。「商昨昔,快松手!」她看見一道黑氣從他手指一路蔓延到手腕。
「該死!有毒!」他把帳簿一拋,伸手點住自己的穴道。
「怎麼樣?」她緊張地扶住他。
「還好。」他檢視自身,因為發現得早,毒氣被擋住手肘部分,暫時沒有性命危險。「你拿東西把帳簿包起來,我們走。」
她憂心忡忡地撕下一截里衣,包住帳簿,藏在懷中。
「我扶你。」她說。
「沒關系,我現在還撐得住,不過……」他勉強扯開一抹笑,疲憊的容顏掩不住深藏骨子里的那股不羈。「出宮後,可能就要麻煩你背我回家了。」
她忍不住想落淚。傳聞中的盜神何曾這樣落魄過,自從遇見她,他不只一次落難招災,難道她是他命中注定的禍星?
不該答應他的,當時堅持趕他回去就好了,她好後悔,又牽累了他。
「對不起。」
「我又還沒死,你別胡思亂想。」他安慰她。「天快亮了,我們得趕在日出前出宮。」
她深吸幾口氣,撥出長劍,站到他身前。
「這一次由我來開路。」已經顧不得潛形匿跡了,她要用最快的速度殺出一條路,送他出宮找大夫。
第9章
表谷的老三是江湖上有名的毒尊席今朝,商昨昔在藏經閣誤觸陷阱中毒後,曹天嬌立刻聯絡他進京,為商昨昔解毒。
同時,他也化開了帳薄上的毒素,讓蘇覓音可以上奏皇帝,為商昨昔和曹天嬌洗冤,並且治公主與吳城主的罪。
皇上對這一連串事故憤怒非常,一得知吳城主和公主手下親兵、殺手逾萬後,公主成了尚善國在史以來第一個上刑場的皇室子孫,吳城主則誅連九族。
至于駙馬和太師的命案則在這一連串清洗中,被徹底抹消,蘇覓音算是兌現了對曹天嬌的承諾。
而剩下的善後工作,蘇覓音已沒精神去管。商昨昔中毒昏迷,迄今三天,毫無進展。
她驚恐地發現,他手上的黑氣已經從肘部蔓延到胸膛,離心髒僅僅兩寸。
他的臉色由一開始的蒼白到隱泛著淡青,這是毒性入心的癥狀。
這三日,她每隔一個時辰便為他運功逼毒,也只能暫時延緩毒性的發作,卻祛除不了毒。
這到底是什麼毒?
她收功起身,扶他在床上躺好。「商昨昔……」記不得這是第幾次試圖喚醒他,但結果總是如此,他一動也不動,閉眼沉睡。
她看著他,無法將眼前憔悴的面龐和他過去瀟灑不羈的形貌聯想在一起。
「這樣子,不適合你……」眼一眨,兩行淚滑下,濕了他蒼白的臉。
她腦海里飛揚的都是墨黑的夜空中,他一襲白衣、獨放光彩的英姿。
多少次,那抹白伴她走過困頓、經歷歡愉,不知不覺間,她習慣了生命中有他這一盞明燈。他們在一起,天塌下來都可以當被蓋,可有個萬一……她不知道怎麼回到獨自一人的生活。
「你答應跟我一塊撐起一片青天的,你不能不講信用……」她咬牙,抑不住的泣聲溜出唇邊。
這時吱一聲,房門突然被推開來。
她低頭,迅速抬袖拭去眼角的淚痕。
席今朝端著一碗藥走過來,蘇覓音起身,把床邊斬位子讓給他。
席今朝替商昨昔診脈、扎針後,對蘇覓音說︰「你來喂他喝藥。」
「是。」她小心地讓商昨昔將藥汁一滴不剩地喝下,便問席今朝︰「席先生,他的毒能解嗎?」
「剛才大師兄已經派人送來藥引,待我再配兩帖藥讓他服下,他便能清醒。」
她微愣,狂喜幾乎要從那雙圓亮的眸里竄出來。
藥引到了,他終于有救了……她握拳,忍了又忍,才沒讓自己歡呼出聲。
「多謝席先生。」
席今朝搖頭。這是個很要強的女人,意志堅定,風雨難摧,她不動情則已,一動情必定是生生世世,永不改變。
那他要怎麼告訴她,就算商昨昔清楚了,還是會留下後遺癥?
「是不是有什麼問題?」席今朝為難的神色讓她有些不安。
「蘇大人,你知道四師弟中的是什麼毒嗎?」
「在下對毒物並不了解。」
「他中的是斷恩草。這種藥不是用來殺人,而是某些陰毒組織培養心月復、殺手用的。」
她驚愕,如遭電擊。「斷恩草……那種可以抹消一個人神智的斷恩草?」
席今朝點頭,心下暗贊她反應快。難怪江湖傳言,沒有任何人能夠躲過她的偵察,確實不負「第一名捕」之稱。
「因此他醒過來後,可能忘卻前塵?或者精神失常?」她看著床上的商昨昔,心里慌了。
「不知道,斷恩草的特殊藥性注定它是一種一經施放,便不回頭的毒,它從來沒有下毒又被解毒的例子。」
所以商昨昔是個特例,他到底會轉好?或者變壞?只有老天知道。
蘇覓音心很痛、很慌,但她還是站得直挺挺,對席今朝施禮。
「無論如何,還是多謝席先生義伸援手,在下感激不盡。」
「他也是我師弟,我本來就會救他。」席今朝揮揮手,轉身走了出去。
他出門的時候,看到曹天嬌在門外探頭探腦。
「你在這里干什麼?」他問。
曹天嬌指著房里的商昨昔,問︰「三師兄,四師兄真的會忘卻前事?」
「不知道。」
「那你還去嚇小蘇?」從她這個位置是看不到蘇覓音的臉色,但她強撐著的背影,仍給人無限淒楚的感覺。
「我只是說有可能,但結果如何,還是要等四師弟清醒,檢查過後才能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