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非咚地垂下了腦袋。「這女人讓我聯想起一場噩夢。」
「小六子。」那家伙也是千方百計、不顧一切後果地賴上了龍非。老周忍不住呵呵笑著。「也許她跟小六子有血緣關系呢!」
那當然是說笑,不過龍非完全笑不出來。
「那噩夢就變成災難了。」龍非揮揮手。「讓人查查水姚的底。」
老周立刻清清喉嚨,打從水姚死皮賴臉地跳上龍非的車後,他就找人模過她的底了。
「水姚,今年二十五歲,一年又三個月前因父親公司倒閉,被父親押給了鷹幫幫主抵債,頗得幫主寵愛,加上她有幾分小聰明,上個月剛晉升為堂主。不過昨晚卻偷了鷹幫機密,被鷹幫四大殺手追殺,直到遇見非哥。」這些事有一部分剛才那三位鷹幫說客已經說了,有一些沒有。但它們的共同點就是,不知真假。
但龍非保持高度的懷疑就是。他真後悔一時多管閑事,惹上這麼塊大膏藥,緊貼不放。早知道水姚這麼難纏,他就視若無睹,讓她被干掉算了。
但現在麻煩上身,想甩已經來不及。
「查出她是哪個勢力派進鷹幫臥底的嗎?」稍稍轉一下腦子,龍非已得出水姚的大概身分。
「台灣、香港、中國、國際刑警、FBI、蘇格蘭場……差不多全世界的警政機關我們都查過了,沒有水姚的資料。」
龍非對自己手下的能力很有信心,如果他們查不到水姚的資料,那只有兩種可能。第一,水姚的職別太高,她的臥底身分是最高機密,所以一時不容易查到。
第二,水姚根本沒有身分;或者說,因為某些特殊原因,她的身世背景早被完全抹殺。
龍非個人偏向相信第二個可能性。
在他看來,水姚不論年紀、能力、氣勢,都不像大有來頭的人。
「非哥,你說這會不會是個陷阱?」這麼巧合又奇妙的事,老周也覺得怪異。
「目的呢?」
「消滅我們。」
「為什麼?」
「也許有人眼紅非哥的地位,想要取而代之。」
龍非搖頭。「我可以在全世界的黑白兩道里縱橫無阻,靠的不是個人力量,而是你們這些兄弟。如果真要給殺手定個排行,你們每個人站出去,保證可以囊括前一百名。我若要帶著你們去進攻白宮,美國大兵也是攔不住我們的,除非你們背叛我。但有這個可能性嗎?」
「我們絕對不會背叛非哥。」
「所以起碼一、二十年內,只要沒人訓練得出這樣一支超級部隊,想要取代我,無異痴人說夢。」
老周歪著腦袋又想了一下。「那是為了利益嗎?我們擋了某人的財路?」
「我們也許會暫時擋住某些人的財路,但我們從不斷人生計,常常,我們還會給他們帶來大筆利益。跟我們交手的都是些成了精的家伙,你認為他們會為了一點點利益,豁出一切與咱們硬拚?」
「除非他們腦袋都傻了。」
「但他們絕對不傻,所以我想,水姚的出現應該是巧合。至于她賴定這里的原因,大概不出以下兩種。第一,她看出我們的力量,想在這里暫時躲上一躲;第二,她想趁此機會,也模模我們的底。」
老周失笑。「這小妞兒是不是瘋了,想模我們的底?我們又不是鷹幫那種爛組織。」
會想出裝病賴在他家不走這種爛方法的女人,龍非覺得她就算不是瘋了,也是傻了。
「查查她從鷹幫那里得到了什麼消息,讓鷹幫那票人這麼緊張,不惜得罪我也要把東西拿回去。」
「我讓小六子去查。」老周說著,又像抹影子般飄出去了。
說到小六子,龍非忍不住又要嘆氣,那家伙也是這樣不擇手段硬賴在他身邊當小弟。
怎麼他老是遇見這種牛皮膏藥也似的怪胎?是不是撞邪啦?
其實他想錯了,他不過是犯了小人。
水姚努力地沖冷水、吹寒風,搞得自己腦袋發暈、渾身發抖。
她其實從未想過要為國際刑警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不過想起鷹幫那四大殺手的狠勁,她實在沒有勇氣再一次去挑戰他們,只好學做一只縮頭龜,暫時找地方藏身。
龍非的住處百分百是座安全堡壘,她既然進來了,就沒有理由輕易被趕出去。
但她也看出龍非不是什麼善男信女,要他大發善心扶危救弱,別傻了。
她敢對天發誓,如果她在太陽升起的那一刻,好端端出現在他面前,他一定會叫手下將她扔出大門,任她被野狗咬死也不會回頭多看一眼。
但她又不想死,能怎麼辦呢?
只好讓自己起不了床嘍!
龍非總不至于將一個病得奄奄一息的女人扔出大門吧?
另外,她或許也可以在這里找到什麼有關龍非為非作歹的線索,呈交國際刑警總部。
如果可以把這個頭號罪犯繩之以法,也算為人類除一大害。
她沒有想到,自己的打算完全在龍非的意料之中。
不過龍非也沒估算到,她只是抱著瞎貓去踫死耗子的念頭找他的罪證,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她絕對不強求。
畢竟,干臥底這行這麼久了,她很清楚,硬來是多麼危險的事。
做臥底的最不需要的就是風骨這種東西了,他們要能折能彎,才能順藤模瓜,直搗敵人大本營。
不過一天到晚掩飾自己的真性情去扮演另一個人,久了,也有一種壞處,那就是,她再也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誰?她是為了什麼這樣努力工作?
為了世界和平嗎?還是人類自由?或者……
「哈啾、哈啾、哈啾……」連打十來個噴嚏,她滿眼都是金星,也沒有力氣再去想什麼復雜的問題。
「頭痛……哈啾……」她扶著窗沿慢慢地蹲子,模了下額頭,果然燙手。
「應該差不多了吧?」她拖著虛軟的身子往床鋪的方向爬,邊爬,噴嚏還是打個不停,喉嚨像有把火在燒。
「我發誓,再也不使裝病這招了。」根本是自虐嘛!好難受。
終于爬上床鋪,她喘著只想躺下來睡大覺,但不行,她現在沒穿衣服,听之前那個叫小六子的少年說,龍非身邊是沒有女人的,應該也不會有女性同胞過來招呼她起床、吃飯,然後扔她出門。
為免便宜那群大男人,她應該把衣服穿好再睡,不過……
「哈啾、哈啾、哈啾……」又是十來個噴嚏打下來,把她什麼矜持都打飛出去了。
算了,一個身邊從不留女人的男人,不是同性戀就是有某部分障礙,應該是沒能力對她亂來才是。
「最後一次了,我發誓,下回裝病一定要裝得技巧點。」她發誓根本就像在吃飯,能成真才有鬼。
第二章
因為感冒,水姚足足發了三天高燒才清醒過來。
她人甫睜開眼,就見一顆銀白色的腦袋瓜在房間里轉過來、晃過去。
她暗吁口氣。還好、還好,龍非讓個老頭子來照顧她,瞧那老人頭發白成這樣,年紀沒有八十,最少也七十好幾了,肯定沒本事對她做什麼亂七八糟的壞事,她安心……
慢著!才放到一半的心又猛地蹦上喉頭,一個七十幾歲的老人家行動有這麼靈敏嗎?
看看他,身材健壯、腳步利落……他媽的,分明是個有功夫底子的大男人。
水姚立刻抓起棉被把自己捆了個結結實實。
「你是誰?」她低喝,隨時準備飛起一腳將不軌之徒踹上外層空間去。
「妳醒了。」一張笑瞇瞇的臉迎上她,不是龍非,又是誰?「身體不錯,病了三天,一清醒就中氣十足,很好、很好。」他連說了兩次「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