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跟我來這套,我知道你是喜歡我的。」否則以她驕傲、又痛恨男人的個性怎可能破例允許他進駐地的閨房。
但她開放得還不夠,也許是多年來一肩扛起「絕情苑」生計得來的後遺癥!她習慣了凡事自己來,不管將自己壓抑到怎樣痛苦的境界,她不懂得向外求救,她拚了命地勉強自己。一個十八歲的女孩,卻擁有三十歲人的滄桑與干練,這不止是因為她聰明,更多的原因是她燃燒了生命來逼使自己成長啊!
他為她感到心痛,再這樣下去她會早死的,而他絕不要她再繼續受苦。
「情絲,相信我,把你的苦交給我、把你的痛交給我,你的重擔我可以幫你背負一半的!只要你肯接受。」
然而此刻的嚴情絲卻是什ど也听不進去,她滿腦子只有避開男人、避開傷害,因此在發現身體動彈不得時,她與其母嚴雪如選擇了同一條路——自裁。
「情絲!」袁青風詫異地發現她的企圖,趕緊點了她的昏穴。當她完整無缺地昏倒在他懷中時,他全身顫抖得像要散掉。
她想咬舌自盡?!她竟然痛恨他的踫觸到寧可自殺!他的心登時像在挨火烙,疼得揪成一團。
他一直很有自信她是喜歡他的。在他之前,別說「情絲樓」了,整座「絕情苑」根本不見半個男人;除了夜晚她們開門接客時,男人們可以進到大廳里喝酒、听曲兒、與苑里的姑娘們聊天談笑外,沒有一個男人可以在此住宿。
他是第一個。他以為這份例外是源自于嚴情絲對他的愛戀,難道他想錯了?
不可能!他腦海里清楚記著他吻她時,她的陶醉與投入,倘若這還不足以證明他兩人間的感情,那ど他委實不知何謂人間真情了。
他一定要再跟她說清楚。倘若她也是喜歡他的,他們成親,他會傾盡所有來保護她、讓她開心。
可假如她對他表現出來的一切作為純屬耍弄,那他會走,今生今世再也不見她。
無月黯淡的夜晚,袁青風不清楚自己是被什麼東西吵醒的,四周明明靜默無聲,他的心跳卻快得像要沖出胸膛。
他緩緩坐起,伸手拿起擱在床邊的大刀,有武器在身,也可以比較安心。
他盡量放輕腳步走出睡房,後園里的一幕卻徹底嚇飛了他的心神。
嚴情絲站在園里唯一的一口井旁,全身赤果,正在沐浴。在這樣夜涼如水的半夜里,她就這樣提起一桶又一桶寒冽如冰的冷水拚命往由日己身上澆。
「你在干什ど?」怒火沖天,他一時控制不住放聲大吼了起來。
在如此寧靜的夜里,他的咆哮就像雷一般地響!不多時,一群人聲就往這里集中過來了。
但袁青風才不管呢!他沖上前去,一把捉住她,昏暗中,她白首的肌膚上一條條觸目驚心的血痕映入他眼簾,原來她拿來清洗身體的是一塊石頭。
他立刻失控地大罵︰「嚴情絲,你這個該死的女人——」
她掙扎,無意識的,像是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袁青風氣得用力搖晃她。「原來你一直在耍我是嗎?貪婪地跟我接吻,然後再用這種方法告訴我你不屑我這個臭男人的踫觸?你該死!嚴情絲,你該死.」
她沒有回話,迷亂的眸像是兩處深不見底的漩渦,只知道掙扎、躲避,傷人也自傷。
袁青風到口的叫罵突然梗住了,這情景……她瘋狂又脆弱的表現好生眼熟,他似乎在哪里瞧過!
「啊!」他低呼一聲,憶起昔日在山谷里時,她也曾經做過這種事。大半夜的不睡覺,跑到冷得足以凍死人的水潭邊去用石頭洗澡,那時她的意識並不清醒,莫非現在也……他注意到她的眼,里頭除了迷茫外,不見半絲清明,他的心緊緊一抽。這是怎ど一回事?
「發生什ど事了?干麼叫得這ど大聲?」那些被吵醒好夢的人終于陸陸續續趕抵現場了。
袁青風趕緊月兌下上衣穿在全身赤果的嚴情絲身上,她的身體只有他能看,就算是她那些姊妹,他也不準備與她們分享。
綠衣第一個跑進後園,她一見到嚴情絲,便像只興奮的小狽撲到她身上。「情絲,怎ど了?是不是他欺負你,你告訴我,我一定為你報仇。」她使盡吃女乃的力氣想將情絲自袁青風懷中搶出。
他卻收緊手臂,不論綠衣如何拉扯,他始終不動如山。
綠衣氣得狠狠瞪住他。「放手!情絲不喜歡你踫她。」
「你又不是她,怎知她不喜歡?」他冷笑,心底卻為被她說中事實而涌起一抹苦澀。
「你瞎了眼嗎?沒瞧見她一直在掙扎!」綠衣手插腰。
「她並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想到他的放手只會引來她更多的自傷!他做不到;被當成采花惡賊他也認了,他就是要用自己的方法保護她。
「胡說!情絲又不是三歲小孩,怎ど會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ど?」綠衣不停搖著情絲的肩。「情絲,你快點兒告訴他,你不喜歡被他踫,叫他放手!」
袁青風對著綠衣大吼︰「別一直搖晃她,她會受傷的。」
綠衣才不管他,她非讓情絲主動開口拒絕他不可。「情絲,你說話嘛!快叫這個混帳走開,滾出‘絕情苑’。」
嚴情絲原本深陷迷霧中的神智乍聞「絕情苑」三字,打靈魂里透出一股震顫。
「絕情苑」,她多年來的理想、責任,以及……負擔。
打娘親死在她懷里後,她就告訴自己,終此一生,她要奉獻出所有的生命與力量來阻止更多如同娘親一般的悲劇發生。
同時亡母臨終前的囑咐也似一道鐵鎖般,緊緊束縛住她的人生;為了不違背娘親的遺言,她發誓今生今世永不信任男人。
就這樣,日復一日地,她因在娘親為她設下的牢籠中,雖然安全,卻養成她再也踫不得男人的毛病。
起初她並不在意,天下男兒皆薄幸,遠離男人對她或許是件好事;偏偏袁青風出現了,這個言行粗魯無禮、卻又體貼入骨的男人以著他霸道的溫柔進駐了她的心。
她知道他愛她,她也想回報他的愛,但她做不到,男女間的肌膚相親令她覺得惡心欲嘔,好難過、好難過……
「放手啦!情絲是我的,不準你來搶。」綠衣不死心地繼續跟袁青風搶情絲。「情絲,你說句話嘛!情絲……」
「吵死了!」裒香風橫她一眼,卻愕然地發現懷里的情絲正在發抖,虛弱得像隨時會昏過去。「情絲,你怎麼了?」
嚴情絲的嬌軀抖如秋風中飄零的落葉。被男人踫觸的記憶、亡母的叮嚀,以及她見過的恁多悲劇幻化成一頭凶猛惡獸,威脅著要將她撕吞入月復。
她再也承受不了這種痛,她想消失、或者干脆發瘋,只要這股痛能不見,她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然而袁青風低沉有力的聲音卻穿透可怕的迷障,在她身邊旋成一道保護網,讓她免于受到苦痛的折磨。
他承諾著要疼愛她、嬌寵她、給予她一份極致的幸福。他不是個會說謊的男人!她想,她應該可以相信他。
可是偏偏她的心仍感到恐懼,恁多的前車之鑒讓她明白這世上並沒有天長地久、永遠不變。而當她習慣了快樂與輕松之後,再讓她驟然失去一切,她會比現在更痛苦的。
她不要,她不要再度品嘗身心一起被撕裂的劇痛!
「情絲!」綠衣趁袁青風專心審視情絲的異常,無暇他顧之際,將她搶了過來。「情絲,你別怕,有我在這里,我會保護你的。那個臭男人!咱們別理他。」她對袁青風做個鬼臉,氣得他橫眉豎眼,差點就破了不打女人的戒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