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三百頭羊、兩百匹馬,加上數十頭牛,大胡子居然只要賣他一百兩,而且不容他拒絕。
結果這個不知姓啥名誰的大胡子搶了他一百兩,留下所有牲畜和一本牧場經營管理的書冊後,就此消失無蹤。
他苦讀書冊,研究如何照顧牲畜,並且繁衍它們,最後,他連為羊、馬接生都學會了。
然後他開始積極參與市集買賣,初時他只能跟著集市走,像個牲畜販子南來北往地跟人做生意。但漸漸的,人們對他的稱呼改變了,現在大家都叫他「萬馬堂」堂主,因為他經營著關外第一大牧場──萬馬堂。
什麼都變了,他再不是縱橫江湖的殺手屈無常,過去那段以血為生的日子仿佛一場幻夢,消失得無影無蹤。
唯一殘留的痕跡是與袁紫藤的每月初一之約!
或許是緣分吧?仇段駐守的「唯陽關」離他的「萬馬堂」僅有一城之隔,偶爾,他仍會在城內听見人們對于「未來仇夫人」的閑談。
大家都說能嫁予仇段為妻是件天賜之福,仇將軍雖生得粗豪勇猛,但寵妻至極,常常可見他在城內為未婚妻子購置胭脂水粉、珠釵步搖,每一樣都是最珍貴美麗的高檔貨。加上仇將軍為人嚴謹,不嫖、不飲、不賭,全心放在報效國家上,可謂「睢陽關」內第一大英雄。
因此,屈無常總算可以放心了,袁紫藤跟著仇段勢必不會吃虧。
只是每月探她一遍的習慣,他至今仍然改不掉,總會往初一的傍晚,不由自主進了城,任由雙腳將他帶進將軍府,坐在那高高的圍牆上,靜听那經由她雙手彈奏出來的美妙樂音。
今晚也不例外。這是他對自己一點小小的放縱,他可以拚命壓下見她的,但這自二十歲起就養成的習慣,他怕是要堅持一生了。
當然,他無怨亦無悔。
★★★
「小姐,今晚有點兒冷,你就別彈琴了吧!」春滿縮著肩膀懷抱鳳尾琴跟在袁紫藤身後。
「你要怕冷就回房去。」袁紫藤逕步向涼亭。自一年前被仇段強脅到「睢陽關」後,她本來已經絕望了,卻在那一月的初一,又感受到了屈無常的氣息。雖然他從未現身與她相會,但她肯定他是在的。
她開始彈琴,並不是想引他出面與仇段相爭,只是藉由琴聲向他訴說她的思念。
苞著仇段這一年,她太清楚仇段嚴謹的表相里藏著怎生酷戾的靈魂。他是個完全以國家為重的男人,任何人事物只要與國家相沖突,他都會毫不猶豫地加以毀滅。
他本身無情亦無愛,為什麼會看中她,她至今仍不明白;但他卻對她有一種莫名的執著,他將她視如己物,絕不容許外人覬覦半分,這樣的瘋狂心性是很可怕的。
所以不管多麼想離開仇段去與屈無常相會,她仍然不敢輕舉妄動,更不敢任性地與屈無常聯絡。
因為不管屈無常的武功再高、再如何地獨霸武林,仇段手握重兵,個人的能力再彈,能跟百萬雄兵對抗嗎?
最終她也只能將相思寄托琴音,隔著遙遠的時空與他訂下來生之約。
「那……小姐,我去給你拿件披風吧!」拿主子沒轍,春滿只好放下琴,快跑回屋內。
袁紫藤端坐在涼亭內,縴縴素指撫上琴身,輕柔而憂傷的樂音隨著夜風飄送到圍牆上那位知心人耳里。
遠遠地,屈無常濃眉一皺,他雖不解音律,但憑藉著與袁紫藤的相知相惜,仍能隱隱接收到彈琴者淒然的心思。
為何幸福的人兒會彈出如此悲涼的樂音?他不懂。仇段不是很珍視她嗎?
涼亭里,袁紫藤輕輕閉上雙眼。屈無常的氣息仍在,她不知他藏身于何處,也無心細究,但她可以想像得到他在聆听她琴音時的表情,必是眉頭微蹙、一臉迷惑。
他是不懂琴的粗人,但他能解心,這世上也只有他能明白她琴里的真意。
情不自禁,她感傷又舒懷地一笑。人生能得一知己夫復何求?雖然他們緣淺情短,但也該知足了。
樂音輕揚了幾度,變得懷念而難舍。圍牆上的屈無常听得心酸,腦海里自然而然浮起她含憂帶媚的甜笑。
接著,她的琴音一轉成感激。謝謝他的情、謝謝他的愛、謝謝他為她所忖出的一切,若有來世,她願與他共續這段未了情。
心緒隨著琴韻流轉的屈無常輕輕地頷了頷首。他懂得,今生無緣沒關系,還有來世呢!他會記著的,黃泉路上絕不喝孟婆湯,他要生生世世記住她的好。
「別了,紫藤。」身形一閃,如來時般,他無聲無息地融入夜色中,一曲將盡,是到了別離的時候。
琴音百轉,又變回低吟淺唱,袁紫藤淚盈于睫,不自禁蠕動櫻唇,一個「屈」字輕輕磨出喉頭。
當!一股突來的外力介入,琴弦登時被繃斷成兩截。
袁紫藤不必回頭也知道是誰弄壞了她的琴。「仇公子今天好早。」
仇段默然地將臂上的披風覆在她身上,接著粗魯地拉起她,將她拖回屋內。
袁紫藤沒有反抗地跟著他走,其實反抗也沒用,他是個軟硬不吃,只信自己的男子。
進了臥房,仇段憤怒地踢上房門。「為什麼?你告訴我啊!到底要我怎麼做,你才會滿意?才會乖乖認命當我的妻子?」環顧滿屋的綾羅綢緞、金飾銀釵,他用盡了心血討好她,她依然只想著那個不知名的男子。到底是什麼樣的男人可以勝過他仇段?他真想找他一決勝負!
「我早說過了,感情一事強求不得,我認識他在先,並且早將一顆心全數交托于他,如今你就算剖開我的胸膛,也挖不到任何東西了!」尤其他還用強硬的手段監禁她,她一生都不會原諒他的。
仇段根恨地瞪著她。「你就故意惹我生氣是不是?」他憐惜她嬌柔縴弱,可她卻絲毫不懂得珍惜他給予的真情。如此可惡的女子,他真想……手臂高高地舉起,停在她頭上。
袁紫藤無懼地閉上眼。她知道他不會動粗,頂多是軟禁,反正她早已失了心,就算身子被他制錮住又有何關系?
仇段用力將她一推。「好,既然你這麼不識抬舉,那我也不必再苦苦守護著你了,我會讓娘親上你府中做個正式的提親,咱們下個月就成親,等你成了我的娘子之後,看誰還敢來搶?」
聞言,她俏臉刷地慘白。「你說過會等我身體康復之後再提親事的。」
「康復?」他怒極地攫住她的下巴。「你都可以在寒夜里為那個野男人彈琴遙寄相思了,身體還會不好嗎?」
她偏頭閃開他的大掌。「我不想這麼早成親。」
「不管你想不想,這件事都沒有你置喙的余地。」他已經等得太久了,原想等到她的心再成親,誰知她早就沒有心了,那他還等什麼?就算得不到她的心,他也要得到她的人!
他終于瘋了!袁紫藤嬌軀微顫、驚怒交加。「你若執意如此,我也有我的手段。」
他惡狠狠瞪了她一眼,猛地放聲大笑。「好!好個袁紫藤,不愧是我仇段看中意的女人,有個性、夠膽識,可是……」他忽然揪住她的領子,用力一撕。
「啊!」袁紫藤在他懷中拚命掙扎著。「你想干什麼?」
「等你變成我的女人之後,我不信你不嫁。」他扛起她,將她摔進床鋪。
「我絕對不會嫁你的!」她拾起枕頭丟向他,趁他閃身之際跳下床鋪朝門口跑去。
「這可真值得一試了。」他像戲弄老鼠的貓,一步步將她困在牆角落。「打從我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發誓非得到你不可,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