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搖頭,紛亂的淚雨濕了滿頰。「不可以說,我不能失了禮教……我已經沒有良好出身了,又怎能言行失當,毀了谷家的名聲?」
是誰告訴你與相公訴愛是失禮的言行?」他要把那個人抓起來打一頓,害他們夫妻吃了這麼多苦。
「書上都這麼寫,女誡、女四書……都有。」做新婦的前一日,婆婆還送了她好幾本呢!
「你信那個?」早知道他就燒了家里的書房,省得教壞她。
「娘說那是每個閨女都該遵守的。」
原來罪魁禍首是他娘,真是可惡!
「我告訴你,夫妻在一起最重要的是彼此體貼尊重、互敬互愛,其他的都是狗屁,你一句話也不要信。」
「可是……男人不都愛听話的女人嗎?」她不懂,他的言行舉止總是狂妄而悖離禮教,這樣真的對嗎?
「別人我不知道,但只會听話的女人對我來說太無味了,我才不愛。」像現在的她,有情有愛、有血有淚才可愛!
「你喜歡我就是因為我不听話?」
「你還賞了我兩巴掌,叫我至今回味無窮。」
這個人怎麼……好奇怪似!她擰起眉,卻又不禁覺得有些好笑。
比仲臣一手抱著她,一手來回撫著她柔女敕的粉頰。「寒兒,也許你覺得我很奇怪,可我就是這樣,行事只求無愧於心、日子要過得自在快樂。其他,我什麼都不管。」
她嬌軀虛軟地倚進他懷里,他的胸膛又寬又厚,令她只想沈沈醉去,不願再醒。
「你真是一個很奇怪的人,也很了不起。」
「呵!」他低笑。「既然你對我的評價這麼高,那就嫁給我吧!我保證給你幸福。」
「就算我忘不了……我過去的相公也沒關系?」谷仲臣這三個字早融入她的骨血了,她只怕終此一生都要惦著他到死了!
「沒關系。」谷仲臣、「陳任忪」還不都是「他」,有何關系?
「就算我會對你動心,是因為你有幾分肖似我印象中的『小仲臣』……也沒關系?」就怕沒有一個男人會有如此好修養,能夠容忍別人對他的愛是「愛屋及烏」。
「啊!」這問題倒真讓他呆住了。
「你……介意?」她小心翼翼地退離他一大步,怕他會說出令人難以忍受的真相。
「不是。」他搖頭、又點頭。〔你可不可以解釋一下,什麼叫我有幾分肖似『小仲臣』?」
她為難地低下頭。「就是……看著你,我總不自覺想起仲臣,把你們兩個人疊在一起,所以……」
原來如此!他輕吁口氣。或許是自己一些習慣動作招惹起她的回憶才會造成這等結果吧?說來說去,這全是他的錯,怪她不得。
「我不介意,你想他也好、念他也罷,只要你答應嫁給我,兩者都是一樣的。」
「一樣?」這可令她迷糊了,明明不同的人怎會一樣?
「以後你就知道了。」他笑著打啞謎。當然他不可能改變外表一輩子,總得跟她解釋的,但不是現在,得另尋好時機才行。〔你的答案呢?願不願意嫁給我?」
「我……」她羞怯地輕頷首;是沒想過再婚,可他真的好好,好到她忍不住陷溺、倚靠上了他。
第二回的婚姻經過了慎思、兩情相悅,應該會幸福吧?她想,心底還是存著一份說不出的惶然,不過既已應允,就不容她再退卻了,現在她只能努力,努力讓自己幸福!
「寒姊姊。」過了午時,還不見敖寒去用餐,歡介拎著食籠來到義診帳篷,怕她又忙得忘了去吃飯。
「歡介。」帳篷前,吳修攔住了他。「又有一批新藥材運到了,你要不要去清點一下?」
「等一會兒吧,我先給寒姊姊送完飯再說。」敖寒的身子可不大壯,禁不起幾餐餓的。
「對喔!都過午時了。」吳修模模扁下去的肚子,他都忙忘了。
「你也還沒吃?」歡介斜睨他一眼。
「忙過頭了。」自從來這里之後,他就老是有一餐沒一餐的;剛開始是糧食不夠,後來則是太忙了。
「寒姊姊這樣,你也是。」歡介送他一記白眼。「一起來吧!我有多留一些飯菜。」
「歡介!」吳修感動得吸吸鼻子。「你真是太好了!嗚嗚嗚……不像那個死沒良心的谷仲臣,就會奴役我。」
「少惡心了!」歡介抖落一地的雞皮疙瘩。「要不是看在寒姊姊最近很開心的分上,你們兩個要這種把戲,我早就照三餐在你們的飯菜里下巴豆了。」
說來說去全是為了敖寒,吳修掀開簾子的一角,覷一眼忙碌中的女神醫。她很漂亮嗎?他瞧她頂多是中等之姿,清秀有餘、美艷不足,怎能迷得老的為她瘋狂、小的為她痴癲?真搞不懂她的魅力何在?
「喂,可不可以問你一個神聖的問題?」
歡介挑了挑眉。這個大變態腦子里會裝著神聖的問題?「說來听听。」
你為什麼喜歡敖寒?你們……」他搔搔頭傻笑。〔听說她今年二十八了耶!」
「你要說我們年紀差很多就直說。」歡介朝他翻翻白眼,視線再度轉向正忙著為疫區病人做義診的敖寒。她的年紀是不小了、也不漂亮,但卻有一股特殊的寧馨氣質,足以撫慰每一顆受過傷的心。
這或許是因為她自己本身受過傷吧?所以她對待心懷傷痛的人總是特別「體貼」,不蓄意挖掘別人的傷口,也不以過多的熱情逼迫對方接受;她只是像一股春風,緩緩地、靜靜地,吹拂過每一處傷,將它們包圍起來,直至痊愈。
「寒姊姊是不同的,全天下也只有這樣一個人,善良、慈悲、又固執……也許在別人眼里她構不上美女的標準,但在我心里,她永遠是最好的。」
吳修瞥眼瞧見歡介柔得像要滴出水來的側臉,心髒立刻咚咚咚地狂奔不已。
「我覺得你比她更好。」舉袖擦拭滴下來的口水,吳修為他的痴情著迷,也為他注定失戀心疼。
「像你這種只看外表的人能懂什麼?」歡介輕啐一口。吳修的好「色」差不多已傳遍全疫區了,現在他一上街,家有美麗閨女的無不關門閉戶,就怕小姐會被他拐走了。
〔看外表有什麼不好?」哦,賞漂亮的花就叫雅事,賞漂亮的人便成了缺德!這是哪門子狗屁不通的道理?
歡介懶得听他強辯,掀開簾子進了帳篷。
「寒姊姊,我給你送午餐來了。」
「哦,歡介,你來得正好。」敖寒站起來朝他招招手。「我這里有些……」話才說了一半,她突然整個人軟軟地往後栽了下去。
「寒姊姊——」歡介丟下食籠,便想跑過去接她。
比仲臣卻比他快了一步,在敖寒倒下前將她樓進了懷里。
「寒兒,你怎麼了?」他的手才一踫觸她的肌膚,血色就自他臉上褪盡。「寒兒!」
「寒姊姊!」歡介跑近他們的身邊。「寒姊姊,你別嚇我,你張開眼楮啊!寒姊姊……」模一把她火紅的頰,天哪!居然會燙手?「寒姊姊、寒姊姊……」他快瘋了,敖寒居然無端端倒下,怎麼會這樣?
「到底是怎麼回事?」吳修看他們一副如喪考妣的樣子,一顆心也倏地跳上喉頭。
「你們兩個冷靜一點啊!她是不是病了?病了就要趕快去請大夫。」
比仲臣強拉回不小心迷了路的理智。「我先送她回去,你們去請大夫。」
「不要!」歡介哭著搖頭。「我不要離開寒姊姊身邊,我不要……」
吳修看他哭得可憐,忙道︰「我去請大夫,你們兩個送她回去休息吧!」說著,他一溜煙跑出了帳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