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她心里只有一個男人,為了他,她認命、認分,就算他在成親當日棄她而逃,她依然一心守候著他,為他料理家務、孝養公婆。
可是她得到了什麼?他不顧十年的青梅竹馬之誼,另娶新婦,將她狠狠地拋棄了!
她不願恨,因為對他的感情太過充盈,就算想恨,也無能為力,但她心已死,從此之後只願一生奉獻給醫界,再不談感情了。
「陳大人,敖寒雖是一介女流,卻也懂得『禮』字如何寫;男女授受不親,還請大人自重。」
比仲臣面皮子僵了僵。每回敖寒拿出禮教訓人,他就倍感無奈,最受不了的就是那玩意兒了!
「既然『女神醫』這麼說,本官自當遵從,此後就專以『神醫』之名稱之吧!」
「『神醫』一名我擔不起,還請大人喚我敖寒吧!」她將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態擺了個十足。
比仲臣只得模模鼻子,算是暫輸了一局。「謹遵姑娘吩咐。」
敖寒的身子還是僵如木石,可她將注意力轉向了王富。
「王老爺,我是來為小姐看病的,可否讓我瞧瞧小姐了?」
「呃!」王富尷尬地抹了把臉,剛才看他們一來一往的趣味十足,一時出了神,差點連女兒都給忘了。「敖姑娘請隨我來。」
敖寒一跛一跛地往前行,神態由自若,彷佛已忘了剛才發生的事。
只有歡介看得出來,她正在動搖中,因為她的腳步拖行得更嚴重了。
她是個有缺憾的女人,童年因家貧被賣;及至嫁人,丈夫又無故出走;緊跟著殘了腳……她這一生多災多難,所以自卑感很重,這就是為什麼她一直認命、又認分的原因。
因為失去的太多,所以連那份爭強好勝的心也一起丟了。
事實上,她聰明、有自尊、也固執。大多時候,她將心里的失措掩飾得很好,以平常心對待所有的不公,除非有人勾起她的自卑感,她才會意識到自己的缺陷。往常,只有谷仲臣有這能力令她不安,歡介明白,這是因為敖寒在意谷仲臣的關系。
可這「陳任忪大人」,他何德何能,竟也能引得敖寒失措?!
在經過他身畔的同時,歡介不由得狠狠瞪他一眼。自己一直努力卻無法達成的結果,這男人卻不費吹灰之力做到了,可恨啊!
比仲臣偽裝的「陳任忪」得意地朝歡介一揚眉。敖寒是他的,打二十二年前就注定好了,這是任誰也無法改變的事。
他故意留在最後堵住吳修。「該做的工作快點做,別再叫我提醒你。」盡避歡介不足為患,他還是不喜歡有人阻礙他的追妻路。
撂下最後一句警語後,谷仲臣又興沖沖地跑上前去,纏住敖寒。逗她太有趣,那滋味他嘗上了癮。
吳修只覺好友比他還變態,他不過是愛「美人」,可好友卻喜歡易容調戲自個兒的老婆!丙然江山代有「變態」出,一代新人換舊人;這一局他是輸了。
診過王小姐的脈後,敖寒緊鎖的黛眉漸漸舒緩了。
「敖姑娘,小女究竟是患了什麼病,為何月復脹如鼓?」王富一見她踏出繡閣,急切地上前探問。
「王老爺,小姐沒病,不過是有喜了。」敖寒說出王小姐大肚的原因。
登時,一屋子的人目瞪口呆,只因王小姐乃一雲英未嫁之身,卻懷孕……這是怎樣一樁丑聞?
「敖姑娘,你是不是診錯了?我女兒還沒成親怎麼會有喜?」王富不信。若只是懷孕,豈會尋遍了大夫都看不出來?
「不會錯的,小姐確實有孕在身,而且臨盆在即。」敖寒屈指算了算。「我想就在這十日內了。」
「不可能!」王富勃然大怒。「我女兒向來潔身自愛,豈會做出有辱門風的事?我不信!」
「敖寒從不說謊,王老爺若不信,十日後可見真章。」
王富臉上青白交錯。「人稱你『女神醫』,老夫也敬你盛名在外,才由得你在這里大放厥詞。在你之前,不知有多少名醫已為小女做過診斷,怎沒听過如此荒謬的結果?」
「也許沒人敢說,或者無人敢信。」王家也算有頭有臉,出了這樣的丑聞,識相一點的大夫都跑了,誰敢像敖寒這樣不怕死,硬湊上前去打虎須?
「你的意思是,以前老夫重金禮聘的名醫都是無用之人?」王富氣炸了。
「敖寒沒那意思。」
「你就是這意思!誣蔑我王家聲譽,你可知……」王富一副要把敖寒生吞下月復的表情。
比仲臣連忙上前打回場。早知他的小妻子不擅人情世故,像這樣不懂圓滑的行事手段,單身去闖江湖,保證十個死透十一個半。
「王老爺,你稍安勿躁,我見敖姑娘還有下情要說,你何妨听她說完再做打算?」
「還讓她說?我王家的臉都丟盡了。」王富氣得吹胡子瞪眼楮。
王老爺,如果可能,敖寒也寧願是自已診錯,之所以這樣毫無遮掩地告訴你實情,實因事情已迫在眉睫,寬緩不得了。」
「什麼事迫在眉睫?我女兒要生啦?」王富打死不信敖寒的診斷。
「小姐確實臨盆在即,但危險的是,她懷孕期間未曾好好調養,又郁結於心,若不加以疏通,母子恐將不保。」敖寒一臉正色。
「你是說……我女兒會死……」王富渾身一頭。他就單一獨生女,萬一死了,王家豈不要絕後了?
「連月復里的胎兒都保不住。」敖寒搖頭,表情十足地沈痛。
「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王富再也忍不住了,快步上繡閣,不顧禮教地闖進女兒閨房里。「妍兒,你說,你的肚子……」
「爹……」王小姐未語先泣,方才他們在門口的爭執她都听見了。「女兒不孝,請爹爹原諒……」
「你的意思是,你真的……」他不相信,乖巧的女兒怎可能做出如此丑事?「告訴爹,是哪個混小子害你的?爹為你出氣。」
「沒有人害我。」王小姐搖頭。
「那你怎麼……」他真說不出女兒的糊涂事啊—
「這孩子是我丈夫的。」
「你哪來丈夫?」
「爹,你忘了,女兒自幼即與城哥訂親!」若非夫家突生變故,他們早成親了,又怎會弄到這等地步?
「林城煙?一年前你們就退婚了啊!而且那庸丁秋後就要問斬了,女兒呀,你怎麼……這麼傻?」
「烈女豈能配二夫;我既已許配林家,又怎能輕易悔婚?況且我相信城哥是冤枉的,他們一家子死得夠可憐了,我月復中的胎兒是林家僅存最後一點血脈,我一定要留下他。」王小姐哭求父親,聲聲哀泣令人聞之鼻酸。
敖寒不禁憶起自己的婚姻,同樣的不幸、兩番的境地,令她更生起助王小姐一臂之力的想法。
「王老爺,這事情的來龍去脈可否請你解釋清楚?」
「是啊!听小姐之言,那林城煙似有冤屈,本官或可略盡棉薄之力。」谷仲臣也起了惻隱之心。
「敖姑娘、陳大人。」王富嘆口氣。「說出來不怕各位見笑,林、王兩家世代交好,所以先父在小女還未出生前就與林家先翁指月復為婚了,只是想不到林家傳到城煙父親那一代,因為好賭而散盡了家財。當然,我並未因此而嫌貧愛富取消這樁兒女親事,我看城煙那孩子還挺上進的,讀書也有名頭,便私下資助他求學,只盼哪日他魚躍龍門,小女也有好日子過。誰知一年前林家發生滅門血案,生還者僅城煙一人,經官府調查,是城煙他……因與父親爭吵不合,憤而下毒行凶,我這才與他退了婚約,想不到……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