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城哥不是那麼凶狠之人,他平常連殺雞都不敢了,又怎會殺人?」王小姐努力為心上人辯駁。
「官府都查出證據了,難道還會有假?」否則哪會有秋後問斬的事?王富只恨女兒大痴傻。
「這……」一想到心上人的遭遇,王小姐不禁悲從中來,放聲痛哭。「我知道你們沒人相信城哥,可我相信,他絕對是被人冤枉的,嗚……」
比仲臣俯身對敖寒輕言了句︰「她這樣會不會太過激動?」
「嗯!」敖寒頷首。「我先設法讓她冷靜一下,但……」
「林城煙就交給本官負責吧!我會下令要人重新調查此案,若林城煙確屬冤枉,本官自當還他一個清白。」谷仲臣對她保證道。
敖寒這才放松攏緊的眉頭,唇角微勾出一道弧。「那小女子就先代王小姐謝過陳大人了。」
比仲臣一時被她那似有若無的淺笑勾去了心魂,不禁懷疑年輕時的自己究竟是瞎了哪只眼,竟會覺得她平凡無奇、傳統守舊?
瞧她那份沈靜氣質多縹緲、多吸引人,而且心地慈悲善良、正義感又強,分明是個難得的俏佳人嘛!他慶幸自己未曾痴盲得太過分,總算及時省悟,沒叫這難得佳人逃去!
「敖姑娘不必謝本官,只要……」
「大人有何吩咐盡避說,只要小女子能力所及,定不推辭。」敖寒一心只想為王小姐挽回那即將逝去的幸福。
「請敖姑娘準許本官喚你一聲『寒兒』。」他趁火打劫。
敖寒俏臉轟地燒了個通紅,怎麼也沒想到這位陳大人竟如此愛戲弄自己!天地莫非顛倒了?否則以她蒲柳之姿,怎會遇上此等桃花劫?
「大人,這是要脅嗎?」她不喜歡作條件交換。
「果然還是不行!」他一個大男人卻裝出一副無辜樣。
敖寒當下看得哭笑不得。「陳大人……」
「我知道!」他揮揮手,搶白道。「我長得丑,又不會說話,所以你討厭我。」
他這樣還算不會說話啊?叫三國時代的孔明來與他比舌戰,孔明還不一定會贏呢!
敖寒頭痛地想著。
「我看我還是去買張面具掛著好了,別叫敖姑娘看了生厭。」他越說越像真的。
「大人言重了。」她覺得時光仿佛倒流,又踫上了四、五歲調皮搗蛋、愛耍賴的小仲臣。敖寒輕嘆一聲,算是認輸了。「隨大人意吧!」
有了這句應允,當下令谷仲臣笑開了懷。「本官保證,定為林城煙洗清冤屈。」
敖寒一時訝然。听他說得好像已確信林城煙未犯案似的;天哪!這官兒……也太叫人難以理解了。
比仲臣趁她一個失神,強力攫住她的手。「只要是你的心願,我都會為你達成。」
敖寒被那熱情如火的眼眸一鍬,霎時又僵了,竟忘了要擺月兌他,叫他吃足了十成十的豆腐。
第六章
「那個陳大人一定有問題。」歡介的口氣又酸又澀。
「他有什麼問題?」正在為王小姐配安胎藥的敖寒好心地分出半分注意力給這快被醋淹死的小徒弟。
「對啊!本官有什麼問題?」谷仲臣活似「模壁鬼」,悄然無聲地偎近敖寒身後。他濕潤火熱的氣息就吐在她頸側,令她全身上下每根毛發起立敬禮。
「你的問題就是……」歡介一個側身,擠近他們中間,手指指上他的鼻子。「你不好好去辦林城煙的案子,一天到晚纏著寒姊姊究竟有何目的?」
敖寒背脊兒一顫。歡介的問題正中了她的心坎,她也很想知道這「陳大人」為何打一照面就對她痴纏不停?
比仲臣身影一閃,繞過歡介、轉向敖寒跟前,手中的扇柄輕輕勾起她秀致的下巴。「所謂『窈窕淑女、君子好途』,本官不過是一深陷情網的可憐蟲,不知寒兒可願做那好心的觀音娘娘,救我月兌離苦海?」
敖寒白皙的俏臉霎時轟然燒成火焰。他他……他居然用這種輕佻的語氣跟她說話?分不清、心底翻騰的情緒是激憤還是羞慚,她整個人激動得直打哆嗦。
「要不要我配一帖『失心湯』給你喝啊?保證你喝下之後,神清氣爽,再無為情所困的煩憂。」歡介再一次用力阻擋在他們中間。
這礙事的大麻煩!比仲臣用力嗆咳兩聲。
「歡介!」吳修的聲音像是自天邊墜落的星子,砰地在屋里炸開。「今天有市集,好熱鬧,我們去逛逛好不好?」
「不好!」歡介一口拒絕他。誰要留這只大在寒姊姊身邊?萬一寒姊姊叫他吞了,他豈非得不償失?
「好啦!」不給他拒絕的餘地,吳修以蠻力拖著他往外走。
「我不去啊——」歡介奮力掙扎著,偶然抬眼,正對上那位「陳大人」賊兮兮的詭笑,這兩個人……「陳大人」和吳修該不會是別有圖謀吧?哇!完蛋了,寒姊姊會被吃掉的。
「寒姊姊……」歡介淒涼的哀號猶在空氣中迥蕩,人卻已被奸狡的吳修硬架離王府。
「慢走喔!」谷仲巨笑嘻嘻地目送他們離開。「玩開心點兒,就算不回來也沒關系。呵!總算奪得獨處機會,他正想對她一訴情衷。「寒兒,我……」
豈料敖寒卻把眉兒一擰。「大人請自重。」她說這話的模樣,正經得像個快入士為安的老太婆。
比仲臣不由得扁扁嘴。「唉!這林城煙的案子實在有夠麻煩,人證物證俱全,叫本官想為他翻案都難呢!」
他說這話是在威脅她?敖寒暗暗一咬牙關。若非惦著王小姐一生的幸福,她還真想甩他兩巴掌!
「陳大人有何目的何妨直說?」
「沒有啊,『敖姑娘』,我怎麼敢對你懷抱不良目的?」他還特意強調「敖姑娘」那三個字。
敖寒悄悄將袖里的拳頭握了個死緊。「大人不必多禮,喚小女子『寒兒』便成。」
「不好!」他嘟起嘴。「你又會叫我自重。」
那種熟悉的感覺又悄悄鑽進她心底——幼年時的谷仲臣總是這樣逗她,使刁耍賴在她身上逞盡一切威風。
曾經,他們非常親密的,尤其在那段以「姊弟」相稱的歲月里,兩人不論讀書、游戲都在一起。變故起於她十八歲那年,他們被宣布成為「未婚夫妻」,她雖曾惶然過,心下其實是暗喜的,因為十余年相處下來,她人生中所有的情感,包括對弟、對友、對男人……早已全部投注在他身上。
那時,他問了她一句︰「寒姊,你為什麼允婚?這是你的終身大事,你完全沒有意見嗎?真甘心任人擺布一生?」
她沒點頭、她沒搖頭,只答了︰「婚姻大事本就全由爹娘作主。」
她是女人,自幼即被教導要矜持、要守禮,因此那樣的回答已是她表白的極限;她以為他同她一樣,豈料男人的心有如空中的雲,根本難以捉模!?
此後,他未再對她表態過。她雖曾隱隱察覺他對她拉遠了距離,卻以為那是成親前必然的現象,未曾深入追究。直到成親當日他充她而去,她才恍然大悟,他當時的言行舉止正表明了他拒絕這樁婚姻。
「喂!」谷仲臣不悅地蹙緊了眉峰。她居然在與他談話的過程中發呆,真是太不給他面子了!
敖寒不知他何時又靠了過來,被他近在咫尺的臉龐嚇得杏眼圓睜。
「我長得有這麼『可怕』嗎?敖、姑、娘——」回想任職京師的時候,祈求他顧盼一眼的女子不知凡幾,她卻如此對待他?不識貨的女人!
敖寒撫著胸膛急退一大步,那里頭活像藏了十萬兵馬,慌亂得叫人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