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群,你究竟要鬼叫到什麼時候?」
「嗄?」誰在同他說話?
他驀地抬眼,彷若自一團迷霧里頭月兌身,眼楮所及是再熟悉不過的庭院,這里不是大哥的掬繁軒嗎?
他什麼時候跑來這兒的?
「耳根子總算是清靜了一些。」那語調柔魅如水,卻隱約透著些許不耐。
他順著聲音望去,果真見著大哥就端坐在主屋外的亭子里,而他的身旁還跟著形影不離的文逍,他不由得搔了搔頭,緩走向前。
「大哥。」他悶悶地走到韋至逸身旁坐下。
難道……他不知不覺將想法給說出口了?
真真真是太丟臉了。
「唷,總算發現我在這里了?」韋至逸漂亮的唇微揚,迷人的深邃魅眸卻宛如是一潭死水,語調透著譏諷。「你比我這個瞎眼的人還糟。」
「大哥,你別這麼說嘛,我只是……」說真格的,他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到這里的,更不知道蹲在那里多久了,現在只覺得雙腿有些發麻;不過,看看天色,他大概真的在那里待了很久。
「怎麼,心里有事情?」盡避雙眼已失明,韋至逸依舊準確無誤地拿起茶杯輕呷了一口。
「沒……」韋不群有氣無力地說。
「就連對我也難以啟齒?」
「不是,是我自己……」輕嘆了口氣,韋不群悶聲地說︰「就算我真想講,也不知道該從哪里說起。」是啦,肯定是他書讀得不多,才會詞窮難以表達。
「是為了你的親親觀之?」
韋不群驀地抬眼。「大哥,你怎會提起她?」
大哥未免太會猜了?怎麼隨便出口便猜得準確無比?
「倘若不是因為她,還會有誰?」韋至逸唇角泛起淡笑。「你天天將她放在嘴邊繞,想要不知道她都難。教你如此熱中的人事物,她還是頭一個哩。」
「是、是嗎?」他怎麼一點都沒發覺?
「怎麼?發現自己愛上她了?」
聞言,韋不群頓時萬般狼狽地跌坐在地,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不敢相信大哥一出口竟戳中了他的痛處!怎麼深居掬繁軒的大哥隨口猜猜,也能夠猜得八九不離十?
「大哥,你……」
「倘若不是喜歡她,你怎會天天將她放在嘴邊,吵得我不得安寧?又怎會對我提起此人卻老是不帶來見我?還一得了空閑便窩在醉吟樓?我可不認為你是個如此貪杯之人。」韋至逸語調輕柔,卻字字見血,
只見韋不群眨了眨眼,咽了咽口水,張口欲言,可掙扎了好半天,卻仍不知道該說什麼。
怎麼大哥和慕容攸那混蛋的說辭一模一樣?
「大哥,觀之是個姑娘家,我最近才知道……」韋不群慢慢爬回座位。
「哦?我一直以為她是個姑娘家。」只有他這個笨蛋弟弟看走眼。
「不是……」
「看來,你是情愫深植卻不自知。」語末,韋至逸不禁勾起苦笑。
「大哥……」別笑他啊,他可真是一點自覺都沒有啊!不是他自願如此的,而是他……真是少根筋吧。
「你在煩什麼?」
「煩什麼?」韋不群只手托腮,自文逍手中接了杯酒過來,邊呷邊想著,不禁喃喃自語︰「我究竟在煩什麼?怎麼好似連我自己都不是挺清楚的?」
一場夢延伸到現實之中,教他突然有幾分清醒;然而,他究竟在煩悶什麼,卻說不出個所以然。
「你連事情的癥結都不知道?」韋至逸聞言不禁發噱。
「我……」他不知道該從哪里說起啊!「我不知道,只是覺得……也不是煩,就是教慕容攸那混蛋給吵得頭疼極了。」
「慕容攸?」
「慕容家的麼子啊!」
「無端端地怎會提起他?不是已有數年沒見過面了?」
「可不是?偏偏莫名其妙的,觀之的二哥竟然要將她許配給慕容攸!誰都知道那渾小子不是個好東西,他根本就配不上觀之!」他惱恨地低喃,長睫掩去的眸底閃露著淡淡戾氣。
韋至逸苦笑不已,難以置信他這笨弟弟連自己的煩悶是源自于晁觀之欲出嫁都不曉得。「倘若是喜歡她,就別教人給搶了。」
面對他突來一語,韋不群愣愣地瞅著他,戾氣隨即消去,取而代之的是雙頰發燙的紅暈。
「我、我還不知道……喜歡她。」這字眼陌生得很,一念上口,他便覺得羞。
他從來不曾特別喜歡過什麼,更不曾在意其他人事物如她這般……這就是喜歡啊?教他在醉吟樓流連忘返︰教他老在兄長面前談及她;教他不管去到哪兒,回京之後定要頭一個見著她;教他不管去到哪里,心里全是她的身影……
他不是個貪杯之人,更不是個貪嘴之人,然而卻貪著她的酒、貪著她的人,如此地渾然天成,他卻毫不自覺自個兒的心意。
「啐,還不知道?」韋至逸冷哼一聲。「難不成你要等到他們洞房花燭夜,慕容攸將你的親親觀之抱在懷里好生疼惜,你才知道你想要做什麼?」
聞言,韋不群不由得一愣。他沒想過這事兒……
「你該不會連洞房花燭夜要做什麼事,都不知道吧?」他的兄弟該是不會如此不濟才是,只是他……
「我當然知道,我……」韋不群驀地站起身,拳頭不自覺地緊握著。
倘若他敢踫她、倘若他真敢欺她,他定要、定要……
「坐下,你緊張個什麼勁兒?他們都還沒成親呢。」韋至逸啐了他一口。「就算是成親當日也犯不著這般緊張,隨便想個法子都能夠扭轉乾坤;重要的是,你和她的心意……」
他和她的心意?
對了,他從不知道觀之是怎麼看待他的,她從未提起,他只知道她待他好,由著他胡來,可這是她天性,還是懾于他的官位不敢拂逆?
他對他,究竟是怎麼的心意啊?
第九章
「喂,你听說了沒有?听說韋爵爺和晁老板之間真的有見不得人的事啊。」大街上,突然傳來這聲音。
「啐,我不是早說過了?這兩個人肯定有曖昧。」隨即有人附和上去。
一旁更有不少人雖沒圍上,卻豎起耳朵仔細地聆听著。
「可……不是听說晁老板就要出嫁了?」
「不不不,這事兒遲早會有變數的,依我看,這晁老板最後肯定會嫁給韋爵爺。」那人搖了搖手指,笑得極為得意。
「可听說韋爵爺要整裝出發邊城?」
「有這種事?」
「千真萬確,今兒個最新的消息,打大內得知的,絕對錯不了。」
「這……晁老板難道真要嫁給那慕容家?」
「誰說的?」
驀地,一股陰沉的嗓音殺出兩個搖頭晃腦的頭顱間,嚇得猛說閑話的兩人莫不淚滾尿流,只差沒跪地求饒。
「韋爵爺……」嗚嗚,他們又沒上醉吟樓,窩在這里說說也不成?
「誰準你這張嘴胡亂說話來著?是想要逼我帶你游街、游運河不成?」韋不群咬著牙,頎長的身形微微俯下,湊近不知死活的兩人,好听的聲音刻意壓低,自牙縫低低地擠出,顯得十分陰毒。
「不敢了、不敢了……」那人怕得連「下次」二字都不敢說出口。
「要是膽敢再胡說,信不信我直接將你們丟進運河里?」韋不群站直身子,半瞇眼左右探了一圈,大街上突然靜寂無聲,他才滿意地收回視線。
「真的不敢了。」那人摀著臉頰,很怕他不經意地又送上一拳。
「哼!這回饒過你,再來一回,就算我不押你上衙門,也要把你丟進河里。千萬別怪我沒丑話說在先,說我欺你。」韋不群發狠地瞪了他一眼,收回視線,隨即要拐進巷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