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真有這般對眼嗎?不知怎地,教他一攪和,她總覺得有些不確定了。
「好歹總要通知老爺子一聲吧!」花問柳眸底閃爍著復雜的光芒,突地想到還有一面免死金牌。
「算算就只剩下十來天了,待我差人把信送到他手上,我都已經成完親了。」她壓根兒沒想到這回事,就算真想到了,她也不打算知會爹爹,因為他肯定會阻止她。
他濃眉一攏,俊臉進出幾分戾氣,「妳既知如此,又何必要將婚期訂在下個月十日?妳該知道婚事得由父母做主的,妳還……」
「得了,咱們臥龍坡上的姑娘有誰真會遵照禮教來著?我爹早該明白我這性子了!」說穿了,當初她幾乎可以說是逃出臥龍坡的,幸好有大姐起個頭,不然只怕她早已落在花問柳的手中。
全都要怪爹看不透她的心思,老早便將花問柳當成自個兒的半子看待,才會教她飛也似的逃下山。
花問柳愣了半晌,濃密的長睫斂下,遮去大半隱藏在眸底的算計和失落。「听妳言下之意,妳是已經鐵了心了?」
真已經到了無力回天的地步了?
他怎能忍受事情走到這一步?他如此處心積慮地算計,如此費心討好她,可走到最後,她竟然還是要成為他人的新嫁娘?
最最可惡的是,她挑的居然是個不入流的混蛋文人!
「說什麼鐵了心?這是大喜之事,听你說得好似我萬般無奈似的。」這可是一樁讓她等不及要鳴炮慶賀的事,她迫不及待地想要成親哩。
這一回,她絕不容許他破壞。
好不容易走到這里,眼看著再一步她便可以過著理想中的生活,要她如何忍受再教他給破壞?
範洋沒好氣地抬眼瞪著花問柳,猛地發現他正專注地凝視著自個兒,那雙漂亮的桃花眼里盛滿憂郁及……萬般深情,教她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一步。
他又想要干嘛?用這樣的眼神瞧她,以為她會因此而改變主意?
別傻了,她心里可是想望得緊,豈會因為他而改變?
她瞇起眼,見他緩緩逼近,不由得防備地道︰「你別靠過來。」她就知道每當他露出這種眼神時,就是想要撲上她。
這可不成,她就要嫁作人婦,她……該死!都怪她想得失神,竟教他給一把摟住了。
她咬唇暗惱,方要開口罵他,卻覺得環在腰上的力道突地一松,錯愕間,他已伸手勾起她的下巴,張口吻上她。
範洋傻傻地瞪大眼,感覺他熾熱的唇舌親密地纏繞著她,吻得她發疼。
僅僅一剎那,他隨即又松開了她,任她腦袋一片空白地睜大眼,直直望進他哀傷的魅眸。
範洋愣了好久,連花問柳何時離開的也不知道,她滿腦子只有那雙蓄滿哀傷的桃花眼,一陣不忍涌上心頭,教她疼得無以復加……
第九章
心……疼哪!
不知道是病了還是怎麼著,這幾日來,範洋總覺得胸口郁悶得快喘不過氣來,心頭更是如針扎般地刺疼著,教她心煩意亂,啥事都提不起勁來,就連見著康友敬也不覺得愉快,反倒是悶透了,就像外頭晦暗的天色一般。
看著眼前說話說得口沫橫飛的康友敬,她二話不說地隨即別開眼,從破舊的小屋內眺望外頭灰蒙蒙的街景。
真是悶哪!早上明明還灑著明亮和煦的晨光,現下倒有幾分風雨欲來的蕭瑟氣息,教人不敢相信在同一天里頭,竟會出現兩種截然不同的天候--實在像極了陰晴不定的花問柳。
有時瘋癲笑鬧,有時卻又冷肅淡哂,再加上偶發的震天暴咆……哼,他的底細可真是難以模清哪。
說不準他是在宮里教宮闈斗爭給斗得腦袋發昏了。
想著想著,範洋不自覺地輕勾起笑意。
打從那一日之後,她就未曾再見著他了。
若不是濤兒總會適時地提醒她,她幾乎要以為他已經走了,然而他依舊住在她的院落里,這不是意味著他擺明在閃躲她?
真是耐人尋味,以往都是她躲他,現下角色互換,倒教她難以適應了。
這一回和上一回可是大不同的;上一回是她不睬他,但他依舊等著她,而這一回他卻無所不用其極地避開她。
這感覺竟教她有種莫名的空虛失落。
他不在她身後追著她跑,已教她感覺有些古怪,如今竟還避不見面。
哇,與其躲著她,他為何不干脆回京城算了?難道他現下都不需當差干活了嗎?天天耗在蘇州,就不怕皇帝老子哪天怪罪下來?
他真這麼受寵?仗著主子寵愛,便驕縱起來了?
他說是告假,但皇帝老子究竟定給了他多少時日?總不可能一直放縱著他在蘇州而不管吧?
「他日妳再找個機會,同花公子約個時間,讓我再過府拜訪一趟。」
範洋正思忖著,又突地听見耳畔傳來康友敬聒噪的聲音,教她不由得微擰起眉。
又提這檔事!他日日提,夜夜提,到底想要怎麼著?
真是想當官想瘋了不成?
老是拿這些話在她耳邊嚷嚷個沒完,也不想想人家領不領情,或是自個兒究竟有沒有那份能耐。
唉,她開始覺得他有些面目可憎了。
有好一段時日,她日日帶他上酒樓吃香喝辣,或叫廚子送外燴,天天喂得他大喊過癮快活,教他漸漸地長肉,原本瘦削的雙頰如今已有幾分圓潤,不但少了初時有志難揚的滄桑,反而多了幾分貪得無厭的味道。
瞧起來,總覺得有些不對勁了。
「妳到底有沒有听見我在說話?」康友敬微惱地吼道。
範洋挑高漂亮的柳眉,睨著他猙獰要狠的神情半晌,一句話也沒說。
康友敬似乎發覺了她的不對勁,隨即軟下態度道︰「我沒生氣,只是想問妳是不是听到我的話了?」他干笑兩聲。
「听見了又怎麼樣?」她冷冷地道。
呵,現下是怎麼著?以為她柔順,真把她當作綿羊般欺負不成?敢情是她待他太好,教他半分也沒發覺她的生性潑辣?
啐,什麼好掌握的男人?他哪里好掌握來著?不過是待他好些,他便開始拿喬,倘若她真嫁與他,天曉得他那張嘴臉又會變成什麼樣子。
她原以為康友敬滿月復經綸,可誰知道就如花問柳所說的,他不過是抄襲古人詩詞,根本沒半點文采;以為他懷抱著憂國憂民的無私理想,可其實不過是窮苦文人的滿月復牢騷,他根本什麼都不是!
考不中舉人,便怪罪科舉制度的弊病︰老天不從他意,便認為天下人都對不起他。
事事都教花問柳給猜中了,只是現在還容得了她回頭嗎?
「洋兒妳別惱,我只不過是因為婚期已近,卻無媒無聘,更沒銀兩采買家具,怕妳嫁過來會苦了妳;而且我也不知道該要如何安排迎親隊伍,怕到時候丟了妳的臉就糟了,所以才會顯得有些心浮氣躁。」見她不吭聲,他不禁更加卑微。
她冷眼瞅著他,不知為何,她現在老忍不住拿他和花問柳比較。
盡避花問柳偶有卑微認命的時候,但他再卑微,神情也不會如他這般猥瑣貪婪;花問柳的卑微,帶著教人憐惜的可愛,而他……卻好似迫不及待地想要將她所有的家產掏盡一般,
唉,她真是愈想愈不對勁了。
「這些事兒我會處理。兩日後,我會差人送喜服和喜幛花燭之類的用品來,屆時你只要騎著馬,帶著媒人及迎親隊伍到範府來,媒人自會告訴你吉時,你照辦便是。」話落,她已經忍遏不住地想要往外頭跑。
不是因為屋里令人作嘔的霉味,更不是因為她貪富棄貧想反悔,而是因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