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瞬間的幻覺逼得他口干舌燥、血脈僨張!
「瞧見什麼?」真是見鬼了?光天化日之下,不會吧……
正想要再問清楚些,誰知道他竟不由分說地將她打橫抱起,當著眾人的面飛快往後院跑,她只能呆愣的任他摟得渾身發燙。
這情景,不只是客人傻了,就連他懷里的吉祥都傻了。
***
晌午過後,天色有些灰沉蕭瑟,然而後院廂房一片春光旖旎,床榻上麝香惑魂。
「你會不會覺得你這一陣子很怪?」吉祥圓潤的嗓音依舊不變,盡避眸底微含春意,眉梢淡漾怯意。
「會嗎?」文字慎側過身子睇著她一臉淡緋的臉。
不知怎地,近幾日愈是瞧她,愈是覺得順眼,而且順得教他忍不住想要再多瞧她兩眼。
「你……」見他灼熱的目光直燒上臉,她不由得微赧地淡下眼。「近日常要我……」
這情境,她真不知道該如何應對,平生頭一回發慌啊;初入府時,她也不曾慌過,盡避他開口要她當貼身丫鬟,她不覺得慌,反倒覺得是個長賴文府的好機會,恨不得能緊緊把握住,哪里慌得了?
但只要面對他,尤其是這般羞人的閨房情事,她便慌得有些不知所措。
「這樣不好嗎?」文字慎不由得發噱。
難不成她是打算要獨守空閨,而他笨得打亂了她的計劃?
「不是不好,而是……」吉祥慌得淡蹙眉頭,微咬著下唇。「我以為我得罪了那些人,你會生氣的。」
這一口氣是吐得極為痛快,但卻不該是由著她來發泄。
她不喜歡他同那些人太過接近,可自個兒又沒權說那些話。今日不過是湊巧讓她抓住了機會,不吐不快罷了。
「那倒未必,他們不過是些酒肉朋友罷了,得罪他們也不會怎麼樣。」說穿了,雖說一頓酒席值不了多少錢,但他就偏不願讓他們吃白食,可不讓他們吃上這頓,又覺得砸了自個兒的面子。
「你既然很清楚他們是酒肉朋友,又為何硬是要特地擺筵請他們?」吉祥說得極淡,心里卻是挺欣喜他明白他們不過是一群想要白食的劣友罷了。
「不過是打算要拿一桌酒萊堵他們的嘴罷了。」誰要他誤交劣友?
當初不過是一塊兒玩罷了,只不過攪和久了,他覺得自個兒像極了專被敲竹杠的冤大頭;當然不是他自願的,只是久而久之似乎有些習慣成自然了,就因為他受不得激啊。
他們一人一句便激得他沉不住氣,只好逞一口氣,逞到最後……他都覺得自個兒窩囊透了。
可,話又說回來,這人活著不就是一口氣嗎?
那口氣要他吞下,大抵要等到他雙腿一蹬、兩眼一合才吞得下。
「嘴長在他們身上,他們若真要說得天花亂墜,豈是一桌酒席便擺平得了?換言之,只要你不在意他們說的,也就什麼事都沒有了。」倘若要在意那種事,豈不是真要沒完沒了?
「話是這麼說沒錯,可有時候這種事,不是那麼簡單的。」他又不是一般尋常百姓,好歹也算是名門之後、也算是富賈之子,身分地位是不同的。
他也不想在意,但很難啊。
「就是一念之間了。」
「我可不像你,凡事都能拿捏得那般好。」文字慎不禁啐了一口。
她出身貧寒,家里窮得要賣女兒來養兒子,她怎麼會懂得他的無奈?他又不是自願要去逞那一口氣的,實則因為背負了太多的頭餃,逼得他不得不偶爾逞逞威風、逞逞口舌之能,發泄這一口窩囊氣。但好似逞久了會讓人習慣,教人隨便三言兩語便激得橫沖直撞。
唉,他真的很無奈啊。
「往後相公若是不在意,吉祥也方巧在旁,倒是可以助相公一臂之力。」吉祥難得積極相助。
善盡本分哪,尤其現下已是由丫鬟升為少夫人,她多少得要多擔待些才是。
要不,老是瞧他被人隨便挑釁便笨得一頭栽進去,她也覺得挺難受的。有這等逞能莽夫,她以後會很苦的。
「就如方才的情況?」說到此,文字慎不由得想到。「對了,你方才笑了,你知道嗎?」
「我?」有嗎?怎麼她一點都不自覺?
「有,就在你幫我趕走他們的時候。」他發誓,他的眼楮絕對沒有花掉,千真萬確看見她笑了,盡避只有一瞬間,但他捕捉得恰時,瞧得一清二楚。
「是嗎?」吉祥不解地挑高眉。
怎麼自個兒笑了也渾然不覺?有那般好笑的事嗎?
「是不是瞧他們氣急敗壞地跑了,讓你覺得過癮極了?」他不禁又貼近她一些。
听他這麼說,她好似有些印象了。「嗯,你這麼說,好似真是這麼一回事。那情景,果真是有那麼一點好笑。」回想著那一幕!不由自主的,吉祥的唇角又微微地彎起。
「你笑了!」文字慎突地暴喝一聲,仿若瞧見了什麼珍禽異獸。
「我?」她被嚇得一愣一愣的,笑意驀地隱沒。
他不由得瞪大眼坐起身子,擒住她的肩頭罵道︰「我還沒看過癮呢,再把笑容擠出來!我說過了,笑一回一兩銀子的!」
聞言,吉祥不禁微嘆口氣。「相公,我的笑容不值一兩銀子,只要我擠得出來,是不用給我銀子的。」別再亂動了,蓋在她身上的被子都快要掉了,而他……老天,壓根兒沒發覺他坐直了身子,被子早不知道滑落到哪兒去了。
「那麼……」文字慎低噎喃道。
微赧地別開眼,卻听見他有些古怪的聲調,她不禁又回過頭睇著他,見他又放肆地貼到她身上來。
「相公……」不會吧?
「要你替我生個娃兒,應該也是不需要銀兩的,是不?」文字慎再次封上她的口,恣意地掀開緊裹在她身上的被子。
她慌得心悸難平復,卻又不得不任由他予取予求。那是理所當然的,是不?他是她的相公,服侍他,是天經地義的事;倘若能為他生下娃兒,對她來說,更算是好事一樁呢。
第七章
天色暗沉,只見東方有一抹靛藍攀在天際。萬福宮後院的廂房外,傳來陣陣霜雪自樹梢墜落的聲響,教猶在半夢半醒中的吉祥張開睡眼。
她難得地恍神了一會兒,才坐起身子,尚未聚焦的眼探向身旁依舊熟寐的男子,輕輕地拉起被子跳下床榻,動作俐落地整好裝,一頭長發胡亂地扎起,抓了件襖子便躡手躡腳地往外跑。
才推開大門,便見著庭前有抹身影。
「你找我做什麼?」吉祥淡漠問道,緩步走向他。
那抹身影一看見她,笑得眼都眯了。「自然是有事才找你。」他忙走近幾步,透著淡淡的光線,一張俊美的臉,笑得生動而鮮明。
「在這時候?」吉祥狐疑地指了指天上。
瞧這天色,就連五更天都還不到哩,這時候來找她,會有什麼好事呢?
「事出有因,你先同我走一趟吧。」俊秀的少年郎不由分說便大剌剌地牽起她的手,打算往外走。
「等等,悅澤,你在打什麼主意?」她反抓住他的手。
包悅澤回眸睨著她,黑白分明的大眼很無辜。「我能打什麼主意?不就是有人想見你,才讓我特地來接你,你干嘛把我想得污穢?難道你以為今兒個你富貴了,我便會死賴著你嗎?」
他會是那種人嗎?絕對不是!
「我不過是隨口問問,你答得這麼多,在我眼里看來,反倒是有點欲蓋彌彰的意味。」
吉祥沒好氣地道。
她當然知道他不是,只是一大早便把她給吵醒,實在是教她有些不悅。
這幾天,她一直都很忙,忙著茶樓又忙著文府大小雜事,還要忙著伺候隨時隨地都要逞一口氣的相公。幸虧她夠機伶,要不就怕哪天萬福宮真會在他酒酣耳熱之際隨口允諾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