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該說是他太過高估自己的魅力。
「三少……」
一個嬌軟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倚在窗台邊的司馬邀煦動也不動,彷若沒听見一般。掬霧抬眼見他彷若未聞,倒也不以為意,拿了燭火走到房里,點起滿室光亮,再燃起香料,斟了酒,輕步走到他身旁。
「三少,都到掌燈時分了,你一直未喚我,我還以為你走了呢,想不到你竟是一個人在這兒出神。」掬霧將玉瓷杯遞給他。「這街景有什麼好瞧的,可以讓你瞧得這般出神?」
司馬邀煦緩緩收回視線。「街景有什麼好讓我失神的?」他輕勾起淺笑,一口飲盡杯中物,繼而再把眼轉到街上。
他不過是在想,明兒個就是賞花宴了,今兒個晚上有場祭祖大典,倘若他未到,典禮是無法進行的,所以無論如何喜恩都會撥時間來拖他回去,可是都已經是掌燈時分了,為何還不見她的身影?
難道她逃回北方了?
不對,她要是離開了司馬府,還能上哪兒去?她不可能會拋開現在安逸的生活而去過顛沛流離的日子。
「那是因為你心里的人沒來,所以才教你失了神?」掬霧打趣道。
司馬邀煦沒回頭也沒理她,只是在人潮里搜尋著喜恩的身影。
掬霧睇了他一眼,不由得湊得更近。「三少,我有什麼不好?難道我會比不上她嗎?那一日我也見著她了,是長得挺好看的,但依然不及我的國色天香,我真搞不懂她為什麼能敦你這般死心塌地。」
他輕勾起笑,自嘲道︰「連我自己都不知道,你又怎麼會知道?」就如掬霧所言,她的外貌、身段比喜恩好得太多,但他偏偏無法動心,又能如何?
「啐,難不成她會下咒?」
「怎麼可能?」倘若真是如此,事情還好辦一些。
掬霧不由得又嘆了一口氣。「她不會來的啦,你與其在這兒看,倒不如听我為你彈一首曲子,橫豎她根本不在乎你天天窩在藏花閣,你再等她又有何用?倒不如跟我……」
司馬邀煦放任掬霧念著,不抱任何希望地俯視著街景,然卻突然見著胡同里頭似乎有人起了爭執。
胡同里有點暗,他是瞧不清輪廓,但依稀見著了喜恩的身影,不及細想,他已躍身而下。
「喂!」掬霧睇著他躍下樓,不禁搖頭苦笑。
※※※
「喂,你們到底是誰?」喜恩邊打邊閃邊開罵,還不忘撫著方才莫名其妙被打了一個巴掌的臉頰。
太混蛋了,居然在街上動手打人,而且還不吭一聲地湊到她身旁給了她一個巴掌。
「你居然忘了我是誰?」男子怒喝道。
「我認識你們嗎?」她何時認識他們了?「你們認錯人了吧?」
不是她自夸,她向來謙虛又和氣,自認為不曾得罪過任何人,遂她怎麼可能得罪眼前這三個男人,肯定是認錯人了,但就算是他們認錯人,她也得要躲啊!
她可不是來討打的,她是來逮人的,雖然她也不是很願意,但問題是二少爺已經開口威脅她了,所以她實在是不得不再上一回藏花閣。其實,她也很悶、很火,若真是要打上一架的話,她也會奉陪的。
只是他們三個打一個,會不會太過分了點?
「難道你敢說你不是開封盛連玉玩鋪的掌櫃?」男子突地指著喜恩道。
「咦?」他怎麼會知道?
喜恩眯起水眸,想不起自己是不是曾經騙過他銀兩,或者是賣了瑕疵品給他,然就算她真做過這兩件事,他也不至于會氣到動手打人吧?
「你可知道我爹是邕王爺,你那時候還……啊!」
男子話還沒說完,背後就突然遭受一記重擊,立即應聲倒地,而跟在他身旁的兩個男子也在轉瞬間被人打得倒在一旁。
「咦?」喜恩眨了眨眼,收起拳腳,見著司馬邀煦冷著臉往她定來,一副像是要將她大卸八塊的模樣。干嘛,她連他也得罪了嗎?「正好,我找你呢,跟我一塊兒走吧。」
算了,她大人有大量,就不跟他一般見識了。反正他出現在這里正好,也省得她再親自爬上樓。
「你到底是在哪里跟人結仇的?」司馬邀煦低聲問著,大手輕撫上她微腫的臉頰。
她瑟縮了一下,有些不自然地道︰「我哪會知道,我根本就不識得他,是他莫名其妙靠過來就給了我一巴掌。」她是受害者耶!
真是的,若不是大少爺和二少爺兩個人狼狽為奸威脅她來帶他回府,她真是不想見到他,至少短時間內是真的不想見到他,因為她怕自己又會想起那一天的不愉快。
「疼嗎?」他無奈地輕嘆一聲。
她一愣。「差不多啦,就是一個巴掌嘛……」疼是疼,說不疼也是不疼,他實在是沒必要多問,況且他問得那麼溫柔,仿佛忘了他那一日還氣得在她肩頭留下了一個血痕,怎麼他就不問問她的肩頭疼不疼?
司馬邀煦沒再多說什麼,只是直瞅著她,瞅到她渾身不自在。
「我想你大概忘了今兒個晚上有個大典,遂我來接你……」
他彷若沒听見她在說什麼,只是緊拉著她的手往另一頭走,走經方才那男子,不忘再踹他一腳,然後抱著她縱身躍起,躍進他在藏花閣的房。
喜恩怔愣地盯著前方,睇著里頭霞紗錦櫃、石案金爐,直到陣陣薰香傳來,她才回過神來。
「這是……」
「掬霧,拿些藥來。」司馬邀煦拉著她在窗台邊坐下,睇著她在燈火底下顯得紅腫的頰。
「她……」喜恩睇著身著對襟衫,絲帶束起縴腰,曼妙身段展露無遺的掬霧,突然明白他為何寧可待在藏花閣也不願意回府了。倘若是她,她也會賴在這里不走,但既是如此,他為何不干脆帶著她回府呢?
依他的能耐,想要贖個花娘回府,該是不會太難才是。
「喂,我覺得她挺不錯的,你有沒有意思納她為妾,讓她替你傳宗接代?」喜恩向來如此,想到哪便說到哪,藏不住話的。
司馬邀煦抬眼對上她的水眸,不由得微惱地松開手。「你來找我就是為了這件事?」
「當然不是,我是為了今兒個晚上的大典來的。」
「我不去。」他接過掬霧取來的藥,動手替她敷上了藥。不管她再怎麼惹他光火,他依舊無法對她視若無睹。
「怎麼可以這樣?」見他拿著藥又要替她敷上,她只好抓著他的手。「我的傷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今兒個要是不回去的話,我的麻煩就大了。」
「怎麼說?」他的唇角勾起一抹邪氣的笑。
「就是……」他知道,他肯定知道,但是卻故意整她!「你回去就是,要不然明兒個的賞花宴就進行不下去了,你總不想破壞老爺生前最喜歡的賞花宴,是不?」
「我不去。」司馬邀煦挑起濃眉,彷若蓄意跟她杠上。
喜恩驀然眯起水眸。「司馬邀煦,給了你三分顏色,你就給我開起染坊了。」他的紅粉知己在場,她已經很小心在顧全他的面子,若是他再這麼不知好歹的話,就休怪她不客氣。
「如何?」他不只開了染坊,還設了大廠。「若是你求我,我還會考慮一下,不過這一回可不是一個親吻就行了,而是要……」
靶覺他的長指自她的腿上緩緩滑上腰際,她眯起麗眸指著他的鼻子便罵︰「你太荒唐了!當年老爺駕鶴西歸,你笙歌達旦,流連于花柳之地,不是不孝是什麼?你終日住在花樓,放浪形骸,不是荒婬是什麼?你成日對我毛手毛腳、意圖不軌,不是無恥是什麼?我一直不想罵你,你倒真以為自己做的事都是對的,如今還再三威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