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燈時車子停下,他若有所思的轉頭看著她的眼。
「你愛過嗎?撇開那個舞者不談,你曾經在輕狂年少時,瘋狂的、不顧一切的愛上一個人嗎?」
「這樣的問題很侮辱人。」安采妮沉下臉,「我不是冷血動物,我、我也是……我當然愛過,只是、只是無法長久,我無法長久去維系一份感情,因為我,因為我……」
「因為你沒有心。」他語帶嘲弄,「你的心已被你鎖死在仇恨的包袱里,因此你無法愛人,別人也無法愛你。」
「這樣說是不公平的。」她大聲抗議。
「但,你在乎嗎?」他把車子駛進一家五星級飯店的地下停車場。「在你眼里,我除了是助你揮劍殺人的幫凶之外,還有沒有別的意義?」
她處于錯愕中,跟著他迷惘地走向一樓大廳,進入位于十五樓的房間。
「小睡片刻就好,否則時差很難調整過來。」他從大衣口袋取出一張票,放到她手中。「晚上七點三十分,你的‘阿忌’將有一場很精彩的表演。」
「你不陪我去?」
「我另外有事。」他交代著,「散場後,我去接你。」
「這,你就讓我一個人枯坐在飯店里?」他的忽冷忽熱令她非常不能接受。
「我以為你喜歡孤獨。」他淡漠的臉龐似乎隱藏著許多心事。
「是我剛剛的話得罪你了?」
阿忌沒有回答,只是給她一抹很輕很輕的笑,便轉身準備離去。
「別走。」安采妮慌忙擋在門口,接下來便無以為濟了。「我……」
他銳利的瞳仁緊盯著她,等著她往下說。
「我、我大老遠的來,你……」欽,怎麼說才好呢?
「找不到留我下來的理由?」他淡笑的臉孔有著叫人不易察覺的黯然。
「難道非要我求你?」她輕咬著下唇,朝前移近一大步,伸手環向他的腰,把臉靠在他胸口。「好,我承認,我想你,即使明知你不愛我,我還是想你想得心慌。」
原本僵硬地杵著的阿忌,終于將她緊緊擁進懷里,黑瞳深深望往昏黃燈光下,美得不像真的她的臉。
「怎見得我不愛你?」他的吻從她耳後來到前額、眼臉,霸住她的唇,與她的舌纏綿不舍。
「張家瑋說,他說你什麼也不愛,阿叔也說,愛情走不進你的心里面,你的心里沒有留空位給任何女人。」安采妮惶恐于體內忽爾滋生的澎湃情潮,所有的細胞在瞬間快速蘇醒,每一根血管都是狂竄的火苗。
這份感情來得如此突然,如此令人措手不及。
「可惜這一次他們統統都猜錯了。」懷中這強悍、冷酷、精致而嬌弱的女人,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吸引他的?
他按掉大衣口袋里嘰嘰作響的手機,迫不及待地剝除彼此身上的衣物,將野浪的擁吻延伸到她豐滿粉女敕的乳峰。
一陣溫熱涌上眼眶,安采妮忍不住淌下淚來。躺在他厚實的胸膛上,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全和滿足感,悄然自體內衍生。
這樣的歡愛無疑是銷魂蝕骨的,她真真切切的體會到兩性之間原來也可以如此愉悅美妙。
「斂,」她急喘地拉開瘠撓的嗓子,憂心忡忡的說︰「萬一我愛上了你,可如何是好?」
第七章
安采妮闔上雙眼,淚水順著嫣頰潸然而下,阿忌不舍的緊擁她入懷。
「敞開心靈,跟著感覺走,我會等你。」他把臉貼著她的臉,耳鬢緩緩廝磨。
「等我來愛你?」在極度恍惚中,她睜開眼,往臉上一抹,只覺滿面涕淚婆娑。早春長腳的陽光,透過低垂的布幔停在淺藍的沙發上,再躡足來到床邊,將她的水頰映照得晶瑩剔透。
「等你來與我相愛。」他的話真摯而專一,半點不像在開玩笑。
安采妮怔往了,他剛剛說什麼來著?
這是真實的景況嗎?她和林少夫竟在他鄉異國,躺在床上纏綿俳惻,情語低回。
驀然間,她迷失在幻境與真實的灰色地帶,渙散的精神,久久無法收攏。
「愛上你會是個災難嗎?」她雙手反扣他多毛的肱臂,貪婪的用左頰與其貼近摩挲,從頸項到發根。天,從來不曾這麼渴望與人分享自己,以及急于被擁有。
阿忌溫柔地在她腮上一啄,「肯定是,我的需索一向驚人,你得有足夠的體力滿足我,時時迎合我,否則後果恐怕不只是個災難而已。」
「所以你才要同時交好幾個女朋友?你不愛她們,只是為了滿足你的性需求?」安采妮翻騰的情緒,這時如潰堤的江河難以收拾。
怎知他竟然縱聲大笑。「是誰告訴你我同時交好幾個女朋友的?阿瑋?阿叔?還是那些唯恐天下不亂的多事者?」
「我親眼撞見的,你忘了嗎?在你陽明山的住處,那個打扮得很入時的女子。」
「你撞見什麼了?」他健碩的身軀蓄意地推擠她。「女人一進我家的門就表示跟我有染?我在你心目中就那麼不堪?別忘了,你還曾經在我那兒硬賴了兩天兩夜,仰或是你在吃醋?」
「我才沒有。」因為急于辯駁,反而更令心底的秘密昭然若揭,她紅著臉低語,「我只是——」
「不重要了。」阿忌拉起她,口里哼著悠揚的曲調,他們以臥房為舞池,舞了起來。「忘掉那些不愉快的往事好嗎?‘如果你因錯過太陽而落淚,你也將錯過星辰’。」
「怎麼知道我喜歡泰戈爾的詩?」安采妮步伐跟得很好,兩人果里卻優美如藝術品的胴體,一舉手、一投足均是迷人的雙人舞。
「很抱歉,關于你的一切,我還來不及研究,當然也不可能投你所好。」他愛詩愛詞,愛吟唱和舞蹈,只是這些她尚不能全然了解。
「你是個奇怪的人。」奇怪到連一句順耳的好听話也吝于去說。
「我不奇怪,只是忠于自己。」
「這樣的人多半自私。」
「噢?」他一笑置之,轉身將她旋得老遠,隨即又將她拉回懷抱。
一遍又一遍,最後,兩人上氣不接下氣的雙雙臥倒在地毯上。
阿忌取來冰開水喝了一口,再取出里頭的冰塊,順著她的鎖骨,越過高聳的豐滿,來到平滑的小骯。
安采妮激奮的弓起上身,語調模糊的求他別再挑逗她。
他豈肯輕饒,把未完全溶化的冰塊含入口中,十指焦灼地插入她烏黑似錦的發絲中,熱吻如急雨狂落,要求再一次享受溫存。
沉溺在其中的她,難以自持地劇烈申吟起來。從來沒想到會有這麼一天,可以盡情的享受,享受一個男人的寵幸。
「告訴我,你愛我。」他狂亂的沙啞嗓音在她耳畔響起。
「我……」她惶惑地望著他,干澀的喉嚨,令她發不出任何聲音。「我……」
「你愛我嗎,安采妮?在你向我交心又交人之後,怎麼還能堅持把愛隱藏著不一並交出?」
「我……」霎時消失無蹤的快感,被隨之而來的忐忑所取代。如此痛苦與極致歡愉的體驗交相重疊,令她暈眩得難以承載。
看出她的猶豫,阿忌黯然地站起來,將她抱至彈簧床上,體貼地蓋好被子,然後滿屋子找他的衣服,再一件件穿上。
「我走了。」快近晌午,再不回去,封教授要急得跳腳了。
「你要去哪里?」
「回,」他頓了下,「回飯店。」
她清咳了數聲,暗啞的嗓子才恢復正常。「為什麼不干脆搬過來這里住,彼此近一些,好互相關照。」
「明天吧,我今天還有事。」一手拎著外套,一手漫不經心的朝她揮舞兩下,「晚上七點三十分,別忘了去欣賞阿忌的舞蹈。」告別中,他看也沒再看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