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確定袁震並沒有在她家附近布下十面埋伏後,她終于放心大膽地拿掉眼鏡,月兌掉以今天的天氣來說十分累贅的羽絨大外套。
提著簡便行李,大搖大擺地走進家門。
「真是有夠倒霉的,連回自個兒家都要偷偷模模的。」
將行李隨意地給擱在地上,她卷起袖子,準備到廚房燒壺熱水泡咖啡,好開始工作。
要不是截稿日快到了,她搞不好會在朋友家多躲個幾天再回來。
她打開電腦,將先前的圖檔全給叫出來,仔細地審視一遍過後,她決定將背景稍做修改,然後加上噴墨效果,最後再整體柔化,那麼整張照片看來就會既柔美又浪漫了。
才在電腦里做好注記,門鈴聲居然響了起來。
「哇咧!怎麼我才剛回來,就有人找啊?」雖然覺得奇怪,她還是上前應門。
走到門前,她的腳步有了些許的遲疑。
「等等,該不會是他吧?」這個他,指的就是袁震。「不……不會,我不會那麼倒霉,到家連椅子都還沒坐熱,就又讓他給逮到了。對,我絕不會那麼倒霉!」
可她這信念在拉開大門後立即瓦解。
當杜拾羽看清來者何人後,很不客氣地將門該甩上,打算來個眼不見為淨。
怎料她的動作硬是慢他一步,而力氣更是小他一大截。這門,她雖然想關,可卻怎麼也關不起來。
「拾羽,你這不是很好的待客之道哦。」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死命地想將他給推出門的表情。
「你不是我的客人!」她沒好氣地說。在努力好一陣子,連臉都因為過度用力而脹紅後,她決定放棄。
既然力氣不如人,索性對他來個視而不見,當這屋子里沒這個人就得了。
打定主意後,她不理會他是否就跟在她身後,徑自回到客廳,再度坐到電腦椅上,準備工作。
他快速地掃視了客廳一眼,發現這房間與他上次來相比,若說有什麼差別的話,只能說原本堆在地上的垃圾袋不見了;但少了垃圾袋卻沒讓她的房子看起來更整齊些,因為他發現那些原來放垃圾的地方,堆了更多的書。
「一個禮拜不見,你家的擺設依舊是這麼有特色。」
「怎樣,你有意見嗎?」她原先的設定,在他開口後,立即被推翻。
如果說這話的是她其他的朋友,那麼她必定會得意洋洋地將某位名人說過的話給抬出來炫耀一番——整齊,只有一種方式;亂,卻有一萬種方式。
但是由他說來,說有多刺耳,它就是有多刺耳!哼,她杜拾羽才不管別人怎麼看咧,只要自己住得舒服就好。
「嘿,拾羽,Ineteinpeace。」
「抱歉,我書沒念好,听不懂洋文。」哇咧,還和她現英文。
「我沒有任何惡意,我只是誠心誠意地履行上次你不肯讓我履行的承諾。」正確的說法是,她同意了,而後卻放他鴿子。
「不好意思,我一個小時前才吃了泡面,肚子還不餓。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她隨便找句話搪塞他。
「泡面一點營養也沒有,你太瘦了,三餐還是要定時定量吃才行。」他如是說著︰「所以,你還是得和我去吃晚餐。」
「哇咧!同胞,什麼叫我還是得和你去吃晚餐!」他管得也太多了吧!她老媽都不管她這個,再者,他那什麼口氣啊?什麼叫「得」陪他去?「告訴你,我不去。」
「真的不去?」
「不去就不去,怎樣!「她挺起胸膛,一副你能耐我何的模樣。
「這好像由不得你。」劍眉微抬,那眼神,似乎在告訴她,她沒有選擇。「要是我沒記錯的話,你對我的惡作劇也算是犯罪行為的一種。如果,我向警方報案的話……」
「你威脅我?」果然是小人得罪不得!杜拾羽在心里將袁震的祖宗十八代給找了出來一一問候。
「怎麼這麼說呢?我可是很有誠意地要邀你共進晚餐的。」他無辜地笑了——而他的笑,總是能讓她不由自主地打寒顫。「不過,你要是拒絕我嘛……這就肯定不是威脅了。」
「你你你——」她手指著他,氣得滿臉通紅,除了那個「你」字外,她什麼也說不出來。
「去不去,一句話?」他好整以暇地等著。
杜拾羽以殺人似的眼神狠狠地、狠狠地瞪著他;而袁震則是以一派輕松的模樣回望著她。
十秒過去,三十秒過去……終于,她說了︰
「我去換衣服。」
在這場意志力的競賽中,她輸了……
不,應該說,是她最後逼不得已,終于屈服在惡勢力之下。
###
杜拾羽看著這個好像縮小版的凡爾賽宮時,眼楮都快被里頭過多的金漆給刺傷了。她不明白,他們到底是來吃飯,還是來參觀博物館的。
「我們來這里做什麼?」這里眼見所及,全是她以前沒見過的。
不提別的,剛才她和袁震才一進大廳,就看到有個女人穿著露肩、緊身、裙尾還拖地一公尺左右的黑色晚禮服,從他們面前經過。
而且還不只這女人而已,其他的,只要性別為女的,全都打扮得好像要參加化裝舞會一樣,有夠夸張的。
反觀她自己——T恤、牛仔褲、球鞋,在一般正常世界里叫正常的穿著,到了這里簡直成了唯一的異類。
「吃飯。」袁震簡明扼要地回答她。
「你是說,那些人也是來吃飯的?」她以眼神示意他看向在場其他人。
「不一定。不過多多少少也會吃點東西才是。」
「不會吧?!不過吃個晚餐穿成那個樣子?這未免也太夸張了吧!」
媽啊!是她看走眼還是怎的,怎麼她剛才好像看到有個女人,穿了件袒胸又露背的衣服?
袁震對于她的訝異,但笑不語。
「這只是另一個階級的生活習慣,看多了就習慣了。也許等你習慣後,你就會開始喜歡它。」
帶她來,就是要她習慣他的生活圈,而且也是她以後的生活圈。
「謝了,這種生活,我一點都不想習慣。」饒了她吧!全身綁得緊緊的,還吃什麼飯啊。真是令人費疑猜的習慣。
在他們對話尚未結束之前,已經有個梳著油頭、穿著燕尾服的小帥哥,領著他們到用餐的地方。
昏黃的燈光,搖曳的燭影,讓一切都看得不甚真切,不過,只有一點,杜拾羽是可以確定的,在場的人士,有一些她都在電視里看過。
八成是什麼政商名流之類的。她在心里告訴自己。
侍者把菜單遞到她面前時,她傻眼了——
「你們沒有中文版的菜單嗎?」
「很抱歉,小姐,我們的菜單只有這一種版本。」侍者應該是頭一次遇到客人提出這樣的要求。因此,那親切、但不過分諂媚的笑容,在霎時出現了裂縫。
「沒關系。」袁震這廂還算鎮定,他對著有點不知所措的侍者說︰「我們這份菜單就可以了,等一下有需要時,會再叫你。」
等到侍者走遠了,就見杜拾羽惡狠狠地瞪著他,同時壓低聲音,以非常、非常不悅……嗯,應該算是忿怒的聲音說︰
「袁震!你是故意帶我來這里出糗是不是?」居然帶著她這一介平民,到這種和平民沒關系的地方來,分明就是要給她難看嘛。
「拾羽。」雖然她喚他的方式,仍是與溫柔沾不上邊,不過,至少他現在知道,在她心中,他已經是袁震,而不是眾多同胞中的一個。「你誤會我了,我不過是想讓你在最優雅的環境里,享受最美味的食物,怎麼會是故意要讓你出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