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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氣惡魔 第5頁

作者︰陳毓華

一色水磨磚牆,碧綠鑿花地磚彎曲沒入葡萄樹、芍藥花花叢間,泉石各半,淙淙飛湍,撲面清涼,綠樹婆娑,竹篁靜謐,幽曲小橋下朵朵睡蓮。

佔地十余畝,滿園滴翠。

走了好半晌,才看到一幢古樸優雅的獨立房舍。

錦玉女越看越吃驚。

這不是蘇杭才有的古典花園嗎?

听說整地就花了半年。

有錢人的想法實在滿難理解的,好幾億的地皮耶,在寸土寸金的竹科地上可以蓋上兩三批物美價廉的大廈還綽綽有余了。

「小姐,請進。」

樓不高,卻很大氣。

走近看,在主房舍的後面還有一片建築群,這宅子可以住上幾百人沒問題。

「小姐慢慢看,妳要有事在門口喊一聲就行了。」小狐管家很快退出去,把錦玉女一個人留在客廳。

用光滑細膩的白石建造的大廳,光線充足,四周層層蕾絲輕紗垂至地面,紗層重迭,有的以光華的碎鑽寶石當勾鏈,有的任著隨處飄散。

即便光線飽滿,卻像身處幻境。

她繞了一圈。

真是奢侈,天花板上的吊燈是鴿子蛋那麼大的夜明珠,整整有二十幾顆,樓梯扶手是用藍田玉造,孔雀藍的塔西提珍珠瓖在牡丹花浮雕中,雲南老坑才有的金剛翡翠則是各色祥獸爪子里把玩的珠子。

就連半個人大的橢圓形鏡子周邊都瓖拇指大的寶石。

價值連城的古玩、琺瑯官窯隨處擺放。

這還只是大廳的部分,其他,錦玉女實在沒勇氣繼續探險。

看了這麼多眼花撩亂的東西,要是能把這些東西拿去賣了,土財主可就換她做了。

十分鐘後,小狐管家就被錦玉女給叫了回來。

他來回兩趟,才把她要的東西拿齊。

「好啦,沒你的事了。」揮揮手,再來都不用喊他來跑腿了。

「小姐,妳打算做什麼?」還是有那麼一滴滴不放心吶,一腳在門檻前,一腳在門檻後,問一下吧,比較安心。

「等一下你就知道了。」

听起來更叫人擔心了。

「小姐不會做奇怪的事吧?」

「管家奇怪的定義在哪里?」

這還問倒了他,看著兩桶放在地上的油漆,他頷首,嘴唇勾出一彎線條,看得出來有點硬,有點假。

「沒事。」

她擺擺小手。「我寫字的時候不喜歡有人在身邊。」

寫字?

這位古怪的小姐想把字寫在哪?

前前後後,連這位小姐在內已經是第七位書法家了,要還不能讓先生滿意,又要被叮得滿頭包。

模模鼻子,小狐管家也只好听天由命了。

錦玉女的書法向來走清靈飄逸,以婉約見長,但是這回,她想打破成規,寫點不一樣的東西。

至于主人會不會欣賞,不在她這時候考慮的腦袋里。

甩掉腳下高跟鞋,把礙手外套月兌掉,然後長袖子折到手肘處,她摩拳擦掌,準備要大展身手!

不過,幾小時候出來送客又回到大廳的小狐管家卻發出驚天動地的哀嚎……ㄟ死、會死,他ㄟ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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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出現的很突兀。

無聲無息的平空出現。

很不可能的事情對不對?

但是對他來說,沒有什麼不可能的。

多了個人,小狐管家也察覺到了。

他站在門口,等的就是他家主子。

失算的是,他早該知道主子不會乖乖的從大門或任何有門的地方進來。他想從哪來就從哪來,就算從糞坑……欸,他怎麼可以有這麼不敬的想法,該死、該死!

金棕色的高領斗篷被他隨手解下,小狐管家來不及撿,也就任它掉在地上。

他有張清 英俊的陽剛臉龐,似笑非笑的神氣,看起來像是無所謂,可是瞧仔細,那種叫人不寒而栗的邪氣,會令人呼吸陡緊,然後忘了呼吸。

忘了呼吸,這可不是什麼好事。

「你非要我來,最好有那麼重要的事。」人的聲階有高有低,頻率有重有輕,他那種滿不在乎的語調不是年少輕狂的張揚,也不是無情的內斂,就像你在听一首亙古以來非常非常寂寞的吟曲。

平仄里沒有高低起伏,沒有熱情,只是為了說話而說話。

「如果不是重要的事,我哪敢驚動您老人家。」敬語、敬語、再敬語,他對自家主人只有匍匐在地的……也就是五體投地的敬意,絕無貳心。

「說吧。」往最舒適的沙發上坐下,跨腳椅馬上來到腳跟前,讓他跨上去休憩辛勞的雙腿。

再來一杯醇酒,適量的冰塊能把酒的風味帶出來,小狐管家很清楚主子的愛好。

「商先生介紹的書法家已經來過了。」

他啜了口琥珀色液體,入喉辛辣,黑色的眼盯著杯沿,入了眼簾的是整堵牆壁的書法。

「看起來,他是留下了到此一游的痕跡。」放下酒杯,他遒健的長腿踩地,只是簡單的步伐,卻有著一種危險詭魅的吸引力。

吸引著別人深深的目光。

「您看了千萬別發火。」小狐管家亦步亦趨,眼楮里都是崇拜偶像才有的、冒著泡泡的心狀。

他突然停下。「為什麼替他說話?莫非他有能讓你另眼相待的特別?」

「主人,她是位小姐。」

「那又怎樣?你又不缺女人。」

「您老人家別挖苦我了,我從良很久了。」

「本座可沒要你清心寡欲到吃素的地步。」

「我不能壞了主人的名譽。」

「你的私生活跟我無關。」

「您好冷淡喔……」

「廢話連篇!」

嗚……唉,捱罵了,馬屁拍到馬腿上了……

來到那堵牆壁的前面,樸拙的筆觸勾引了他的視線──

一去二三里,

煙村四五家,

亭台六七座,

八九十枝花。

牆壁轉角處還有堆小字。

一片一片又一片,

兩片三片四五片,

六七八片十來片,

飛入蘆花皆不見。

「這麼幼稚的筆法還有數字詩,真是太看不起主人了。」

他的情緒有些恍惚。

「主人,還有。」小狐管家看主子悶聲不吭,繼續報憂不報喜。

他沉眉。

「還有?」

「嗯,是。」

那小姐不知死活的留下一堆可以把她告到死的涂鴉呢。

「帶路。」

「就在樓梯上。」誰會把書法寫在階梯上啊,那小姐真的是書法家嗎?大大的懷疑……

他小狐是不懂這些毛毛蟲般的字體啦,不過之前來過的每一個大老不是龍飛鳳舞的寫了一堆比臭屁還要長的文字,要不就夸口是甲骨文的專家,結果,通通被他家主子打了回票,這小姐,他看也是凶多吉少。

大大的凶──多──吉──少──

第三章

「各位同學,我們今天的課就上到這邊,要是沒有問題就下課了!」

站在講桌前的錦玉女持平著聲音,放下粉筆,雙手交迭壓著講義,微偏臉蛋的眼梭巡了課堂下的婆婆媽媽、大叔大伯們。

「欸,這麼快!」

「就是咩,椅子都還沒有坐熱說。」嘰嘰喳喳,元氣的很。這群年齡平均在五十歲以上的大嬸、大哥對一星期兩堂的課非常捧場,出席率是最高的。

「我看你是痔瘡發作啦。」

「沒衛生的死老猴!」

「見笑轉生氣了吼。」社區左鄰右舍不說,還是同班同學,社會歷練打滾過幾百圈的成人臉皮比城牆還要厚,打情罵俏、油腔滑調,是貧乏生活里的調劑,大家也樂此不疲。

「這麼沒水準,老輸會看笑話的。」

「才不會,老輸,妳說是不是?」

人有了年紀再回來當學生,對能教導自己學習的老師分外看重。

幸好她不賭博,要不然天天被這些學生輸啊輸的喊,坐上排桌不輸光光才怪。

她搖搖頭,四兩撥千斤。「你們再不走,來不及回去看『大長今』重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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