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不宜遲,打鐵要趁熱。
「我要去向妳的家人提親,求他們把妳嫁給我!」當下作了決定的容郡拉著盛雪一路飛奔前往她位于郊區的老家。
「互相建立了解的第一步就是拜訪妳的父母。」
「你要後悔現在還來得及。」莽莽撞撞的帶個男人回家,她不覺得家里的人會給什麼好臉色。
「我要去!」不顧出租車司機頻頻由後照鏡投過來的眼光,他在盛雪的唇上偷了個吻。「即便是龍潭虎穴我也要去!」
「少年,運將我支持你!阮牽手也是這樣從丈人爸手上搶來的,要是沒有當年的勇氣,我今天還是羅漢腳一個咧。」不甘寂寞的司機先生也來插花,提起當年勇,無限懷念。
盛雪按著隱隱作痛的額頭,不敢去想回家後會面對怎樣的責難,單單之前打電話回家所遭的奚落就夠她難堪的了,何況是面對面的交戰。
「妳別想得太多,天塌下來還有我!」望著她擔憂的面容,他實在很想會一會那些叫她坐立難安的家人。
她喉頭干澀,被人獨佔珍愛的感覺模糊了雙眼。
要說她對自己的人生還有想望,那就是她曾經渴望過一雙有擔當的肩膀,偶爾願意為她遮風避雨,及一雙專注的眼眸傾听她的絮語,然而,那些曾經投注在父親身上的想望一再落空以後,她就不想了。
她總是告訴自己,自己愛自己總好過奢望別人來愛她。
可那她為自己建造的堡壘垮了、碎了,坍塌在這艷若桃李的男人的粲笑上。
以前交往的男人沒有誰願意給承諾,好象只要一出口就會要了他們的男性尊嚴一樣。
她在容郡身上看不到這些。
不管他說什麼,出發點好象就只為了看她笑,看她開心,看她無憂無慮。
她承認自己付出的太少,卻得到這麼豐厚的回報。
她含著淚,紅著眼圈,沙啞著聲音,用指頭按他看起來怎麼都稱不上猛男的肌肉。
「你說的,天塌下來都會幫我扛?」
啾地,容郡像是把她當可口的點心,想到就親一下,要不這模模、那捏捏,那份依賴毫不掩飾的表現。「男人是天,女人是地,我當然扛得起!妳有沒有听過兩人同心齊力斷金?即便妳的家人是虎豹獅象,我會搞定他們的!」不管她的家人有多難搞定,他是要定了她!
「夸張的大男人!」她破涕為笑。
「糟糕!不足為道的小缺點妳不會很介意吧!」
盛雪困窘的低斥,「你要我跳車嗎?」眼看都到家門口了。
「幸好只是跳車,妳沒有逼我跳火圈、滾大球,我們一起跳吧!」他擁住她,作勢要開門跳出去。
盛雪可以看見司機先生越來越黑的苦瓜臉。
「你這個人來瘋,我受不了你了!」車子停了,她的心情不若剛剛忐忑難安,心跳的頻率回到原來的軌道,甚至還輕松了不少。
他扮小丑,為的是不要看她愁眉苦臉吧。
下了車,望見宅子的亮光,第一回,盛雪主動伸出手握住容郡的手,相視而笑。
前途,也許沒有她想象的艱困。
第八章
睽違幾個月的城市,完全換上不一樣的氣息、顏色。
她對季節沒概念,只記得上次來的時候梧桐樹的衣服還挺多的,這次,樹梢的葉子都泛了黃,一地的黃葉繽紛。
沒有時差上的問題,有的,只是對未來的不確定。
不過,容郡母雞護著小雞的態度讓她很快地拋開了不安,甚至,她今天下了指令,叫他這個沒有老板自覺的人去上班。
雖然說,她差一咪咪就要屈服于他眼中的哀怨……
「別去招惹他……」他有些欲言又止。
原來擔心的是這個。
「什麼他呀他的,他是你老爸。」
「也就僅止于這樣。」容郡的口氣還是嚴厲。
這不是討論的好時機,她把公文包往他手上塞。「不管怎樣,晚上要準時回家吃飯。」
「遵命!」他露出無偽的笑靨。
盛雪只是隨口叮嚀,她當然不知道,要一個老板級的人物天天回家吃晚飯是多麼異想天開的事情,她也不知道,容郡在公司因為堅持要回家吃晚飯掀起多大的波瀾。
灝園佔地好幾公頃,她花了好幾天的時間閑蕩,及跟偶遇的僕人們問早、問好、問洗衣機在哪、問她可不可以吃冰箱里面的巧克力冰淇淋。
要跟所有的人打好關系短時間內並不容易,她也下急,很多時候只是袖手旁觀大家做事情,偶爾插插嘴,遇到不懂的地方絕對不恥下問。
一開始,問倒了全部的佣人,他們幾乎以為這個台灣來的小姐是故意嘲笑他們低下的工作。
他們不信有連蔥、蒜、韭菜都分不清楚,面線、油面、細面差別在哪也不明白的人。
拿園丁來說,從一開始的排斥到允許她拿著花鏟下肥料--什麼花要下哪種肥料,份量不一,然後看她笨手笨腳的搞了一身的髒,滿頭大汗的等他檢查,那份心意,總算讓他是有那麼一點服氣了。
其實在上位的人哪需要他們的認同,個個掙得都是一份薪水、一份工作,幾周相處下來,他們在盛雪身上感覺到了平易近人,也因為她的關系,他們開始用另外一種角度去看本來在他們眼中極難相處的容郡。
黃昏。
小門里鑽進了兩個人影。
花色的傘下听得見嘰哩呱啦的興奮。「好便宜喔,真的好便宜……」不管是吃的用的穿的,都便宜得不可思議,比起以前在台北的高消費,簡直如在天堂一般。
「都是小姐太性急了,等我跟她殺價還能多少幾塊錢呢。」這個小姐真的很不同,平民得不得了。
「咱們明兒個再去給他殺個痛快,阿嫂,妳要幫我喔!」來不到一個月的人講話已經有了點上海腔,是不夠字正腔圓,但是搞笑的能力還不差。她也滿自豪的。
「我是識途老馬,交給我沒問題!」提著菜籃的廚娘拍胸脯攬下來。
穿過曲折小徑,廚娘遲疑了下。「小姐,咱們換條路走吧!」
「為什麼?」
不遠處,以籬笆樹當作區隔的長L轉角處站著好幾個人。
平常,這少有人跡的地方只有僕人們拿來當快捷方式。
「那邊,有人。」
「哦,我們要去打個招呼嗎?」
廚娘用嗆到的眼光看她,然後確定她真的什麼都不知道,才用輕微的聲音說︰「有醫生跟護士在,老爺子肯定在墓園里面,我們不要過去。」
「墓園?」
「是啊,這塊地以前就是容氏家族的墓園……容太太也躺在那里,老爺跟太太說悄悄話去了,通常這時間他不愛人吵他,誰吵他,他跟誰發脾氣。」畢竟是服務許多年的人,對自家老爺的脾氣有著深入的了解。
呵,有錢人出手就是不同,連墓地也跟宅子擺在一起。
「那正好,我一直想找機會見見老爺子。」把傘從右手換到左手。苦無機會的她應該把握從天上掉下來的機會。
「小姐,千萬不可以!」廚娘嚇得菜籃子差點拿下住。少爺千吩咐萬叮嚀過,千萬不能讓老爺跟小姐踫上。
兩人要是有什麼擦槍走火,她拿十顆腦袋來換也不夠!
「阿嫂,妳放心,我會有分寸的。」盛雪笑咪咪的對廚娘保證。他又不是恐怖分子,沒什麼可怕的。
「小姐,老爺的脾氣很凶的……」捋虎須的結果是很難想象的。
「沒事,我只是去瞧瞧。」
「瞧瞧?」老爺又不是風景名勝,這一瞧別瞧出什麼禍事來才好……
這一旁為她捏冷汗的人還沒想完,盛雪早一溜煙走向容家的禁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