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姓什麼,叫什麼,哪兒人氏?」曹瞞顯然對救命恩人沒什麼尊重,肚子餓了,一點也不客氣的接過饅頭來啃。
填飽肚子後她還是趕緊回家,爹娘找不著她,一定急瘋了。
看在他救了她一命的份上,還是要弄清楚他的來歷,給予回報,免得別人說她忘恩負義。
饅頭有點硬,曹瞞瞧向那堅定面對牆壁的背影。
這人,耿直忠厚得過份,叫他不能動還當真,一點也不敢偷混。
她不是是非不分的人,冷靜下來,想到剛才自己不分青紅皂白的亂扣人家罪名,又劈頭給他一巴掌,俏白的臉蛋悄悄泛上一大片的紅暈,越想,越深覺無地自容了。
略亭亭
曹家的氣氛同屋外的淒風苦雨有得比……
「康府的勢力我們惹不起啊。」
哼,是下想惹吧!
「可是我們也不能賣女兒。」
這還差不多。
從缸子拿出水果來吃的曹瞞丟了果核,再挖一串葡萄。
曹府宅子不用薰香,用香果子代替,五、六個缸散放各處,里面置著時鮮新果,自然香味四溢,既可聞香,又可養饞,一舉數得。
「康、寶兩府聯姻,勢力無遠弗屆,可是我曹雨堂有得是志節,我不會把女兒送進虎口,只求自己平安。」一臉正氣的曹雨堂堅毅不屈。
說得好,爹爹!
「這康家獨子上樹能掏鳥,下水會模魚,放鷹走馬,玩鳥斗鵪鶉,學的都是吃喝玩樂的玩意,我听說他結交的也都是一些愛玩樂的公子哥,敗光家產大概為他人生最大目標。」曹夫人跟丈夫同一鼻孔出氣,越說越生氣。
最叫人詬病的是這康獨夫好,只要是看上眼的女子一定要弄到手,什麼下三襤的手段都使得出來。
一般的尋常人家也就罷了,吃了悶虧只能怨恨命不好,但這會真是玩得過火,連他們曹府這同是應天四大家的人也敢招惹,簡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就是知道他風評差,他怎麼也不肯把女兒的終身托付於他,屢次求親不遂,誰知道他惱羞成怒,居然趁她單獨出門的時候出手,太可恥了!
罵歸罵,就是把那廝康獨夫給罵臭,問題還是橫著沒解決。
不過這次的悶虧就算他們願意吃下,也不能保證他不會再來糾纏。
「你呀,」曹雨堂總算想到要向掌上明珠發幾句牢騷。「要是肯多花些時間在家,別到處亂跑,就沒今天的事情。」
「你怎麼不說她該拴在家中,腳鐐手銬伺候,就不會出亂子?」曹夫人雖說平常絕對跟相公站同一線,可是心肝寶貝的女兒被他人欺凌,回到家中就是要尋求安慰,她當然要站在女兒這邊。
嗄,她又不是牛,還嘴巴乾脆套個牛絡頭……嗯……這北地的葡萄還挺甜的……曹瞞對於娘親的貼心感動萬分。
相對家中長輩們的苦臉,她也實在太過事不關己了。
「爹,是你教育女兒要落落大方,不要柔弱沒肩膀,徒惹人家笑話,再說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天有不測風雲,家中安坐也不見得就能一路平安到老死啊。」
對於自己失蹤的大半天,她大約的做了報告,卻惹來兩個老人家的擔憂,而且情況有些無力且麻煩。
似乎家中能干的人都跑光了,剩下他們這些老弱殘兵。
老弱殘兵除了心煩,難以對抗惡人,早知道她就不要說。
唉,千金難買早知道!
就算這樣,也不能任人欺凌。
只靠爹娘的話顯然不通,兩個姊姊都已嫁出,她也不能把自己的煩惱帶給她們,家里面沒有一個可以幫忙拿主意的人……傷腦筋啊!
他們家需要一個可以幫她撐起一片天的男人,不過,優秀的夫婿要去哪找?
設擂台招親?拋繡球? !還發武林帖呢。
這年頭優秀的人才不好找。
「爹、娘,您兩位老人家不用太擔心,這事女兒自己會解決的。」
她不會冀望自己的「未婚夫」,因為,她知道自己那個神秘的夫婿本來就是個幌子。
***
她夸下海口,辦法還孵在蛋殼哩,麻煩就上門了。
曹瞞完好無缺回到家的消息不知道從哪傳了出去,翌日,康獨夫率領一群惡僕就到曹府來要人。
他吃定曹府,反正他橫著走習慣,王法他壓根不看在眼里,要是出事,他有個勢力龐大的爹撐腰,這麼堅強的家底,他不多做點壞事,怎麼彰顯他家的權高位重?!
硬要曹雨堂交出曹瞞來算是客氣的了,看在這軟弱無能的老頭將是他未來的岳父,多少做些面子予他。
大廳里,男人們斡旋著。
後院——
「孩子,包袱拿好,你趕快從後門離開,能走多遠就定多遠,免得那個惡人發現!」蒙蒙的雨下了一夜仍沒有停歇的跡象,曹夫人順手再塞給女兒一把油傘,心中充滿不舍。
她怕文人出身的丈夫擋不住惡人,等等她還要回去,跟丈夫一同抗敵。
「娘,我不走!」
被推著往前走,曹瞞不停的回頭。
她不想像喪家犬一樣的離家,要走,也是那個康獨夫,再不然……大家一起離開。
「這時有理說不清,你先避避風頭去,牧場里都是娘娘家的人,他們會照顧你的。」
「我不能把麻煩留給爹娘,自己逃走。」
「傻丫頭,你爹爹或多或少有些社會地位,那惡人再放肆也不敢太過撒野,你不用擔心我們的安危,到了牧場也不用捎信回來,免得多生枝節。」為母則強,雖然離別在即,曹夫人展現了不常見的果決堅毅。
「娘。」曹瞞哽咽了。
「只是暫時避一下風頭,等那惡人找不到你,日子平靜了,我跟你爹自會去接你回來的。」
見到女兒不舍的神情,曹夫人欲言又止。
「娘,你跟爹要保重身體。」
「不用你叮嚀,我跟你爹最大的資產就是身體強健,八匹馬都拉不動。」虧她還有心情說笑,為的是博女兒一抹粲笑。
「娘……」
「快走!」
拉開後門門閂,她把小女兒推了出去。
多說無益,徒增悲傷。
門,無聲的闔上。
曹瞞握緊的拳頭距離門板半寸。
明明只是相隔著一扇門,為什麼她卻覺得心如刀割?
擦掉眼眶的濕意,爹娘為她暫時阻擋了狼豺虎豹,那麼她也要堅強,眼前的路只有她自己走了。
迎著風雨,她邁開了腳步。
今日的曹家牧場是曹夫人當初的嫁妝,當然,牧場本來不叫曹家牧場,是她覺得嫁雞隨雞,女子嫁夫從夫姓,自然牧場也隨著姓了曹。
溽暑寒冬季節,曹瞞常隨著娘親到牧場小住一段時間,如今單身出遠門,可是大姑娘坐花轎——頭一遭。
以往,都是歡歡喜喜的出門,而今日,天空落個不停的雨,是不是因知道她低落的心情?牧場在好幾個鎮外,就算坐馬車也要兩天的路程。
為了避開不必要的麻煩,她叫了輛板車代步,但才幾里路,板車的顛簸叫她疼痛,叫苦天,只好認了命,用腳走路。
第三章
野外茶肆的茶水自是比不上家中的好茶,但也解了她的渴。
這會曹瞞算徹底體會「在家千日好,出外條條難」這句話。
「小二哥,麻煩你包幾個花卷,一壺茶水,幾塊肉乾條,動作要快,我要上路了。」不敢多做逗留,這里還不夠遠,不夠讓她放寬心。
「姑娘,你一個人出遠門要處處小心,雖說天下太平,你一個獨身女子總是不方便。」小二拿來曹瞞需要的食物,好心的再三囑咐。
「謝謝小二哥,我曉得。」這一提醒,她慎重考慮是不是應該買套男裝來穿,以防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