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露出一抹邪魁的笑,「我很高興你開始對我的想法發生興趣。
「我的家沒這規矩。」轉個身,他丟下這麼一句話。
什麼?戚淺秋一下子接不上他的思緒。
他家里沒這規矩是什麼意思?
但他已安靜地走出她的視線。
看起來她會少掉很多時間去想那些別人加諸在她身上的枷鎖。
要去掉枷鎖,她才能恢復原來如壁的本質。
他很期待,等不及要看她的真面目。
第六章
「三個無錫天香樓來的廚娘、六名副手,帳房三人,園丁三人,十二名丫鬟,二十四名打雜的僕役,一名管事。管事就是我啦,全部共有五十二人,我先領來給夫人過目,要是你中意,點個頭,我馬上派人造冊,即日起就可以讓他們計薪上工。」
一大群人,男女老少都不缺的瞪著戚淺秋。
沒有時間去思考自己在千家的地位算什麼,一個早上,絡繹不絕的直有人拿著聘書、紅紙前來確認。
她壓根不知道千郁樹貼紅條出去征人的事,他要婚配了嗎?不然簡單的人口哪來需要這麼多幫手?
只要有個動靜,芽兒也總是不厭其煩的來喊她,要她去處理這些完全跟她無關的事務。
「大爺出門前吩咐下來,只要有事,找你就對了。」芽兒的口氣談不上尊敬,只是就事論事。
經過幾日相處,戚淺秋也看得出來她對千郁樹心存情結。
少艾思慕,那樣的心情她能體會,只是不明白為什麼自己的心中會有點酸楚。
好幾天來她在這個家走動,才知道這幢宅子表面平平無奇,可是,後翼延伸出去的闊氣卻是非常驚人。
當然她不知道千郁樹小的時候就愛蓋屋造園,蓋了這處換那處,遇到圍牆敲了再蓋,這些年來,他把錢財全部投資在土地上,可算是家大業大。
不管怎樣,她都沒資格決定要不要留下這些人。
「夫人?」
她露出抱歉的微笑,把手上的名單遞回那個子小小、精神矍爍的胡相手上。
「對不住,勞煩各位跑這一趟,我不是主人,沒辦法拿主意。」
胡相投過來懷疑的眼光,「莫非我帶來的這些人夫人都不滿意?」不會吧,這些人可都是經過千挑百選的哩。
「當然不是。」
他模著快要禿的腦勺,沒把戚淺秋的話听進去。
「也對,你們大家多少拿點看家本領出來顯示給夫人瞧瞧,她要是瞧了你們的本領,大家就可以留下來了。」
「夫人,」有個斯文的漢子站了出來,「我曾家三代都在千爺的府上當過差,到了我這代,沒有理由不繼承家業。請夫人收下我吧,我讓你見見我們曾家七口家眷,請你留下我們,我願意作牛作馬。」他講得義薄雲天,咚咚的跑出去,再進來,後面跟著棕子似的一串人,其中婦人裝扮的女子還挺著肚子。
曾經繁華一時的宅子,卻在千郁樹的妻子及上一輩的老人去世後,解散了。
人魚貫進來,一字排開的跪下。
「別跪、別跪。」怎麼可以見人就跪!戚淺秋急著喊。
接下來的人,或多或少都跟千家的祖宗有所淵源,也有那種一表三千里的非要攀上一點關系的遠遠遠親戚。
千家人的好處,只有曾在這宅子幫過佣的人才知曉。
知道以前的主人需要他們,大伙遠迢迢的攜家帶眷回來了。
是回家呢!
「你就留下他們吧,這些已經散去的老僕役後代也算有心,他們想回來,你就作個順水人情,何況這個宅子的人將來只會多,不會少,留他們下來有用處的。」
不知道何時出現的焦天恩踏入屋內,笑嘻嘻的提出他的看法。
這個千郁樹也絕,悶聲不吭的把家中的大權無形中轉移,真要明說,她這位美麗俏寡婦怕是抱病,也早早為了避嫌逃回隔壁的破屋去了。
那家伙保密保得還真周到,要不是他拉著石頭那個大個子來突襲檢查,還不知道千兄在家中窩藏了這麼個傾國絕色。
石頭簡單介紹了下焦天恩,戚淺秋點了下頭致意,對于焦天恩的話,微微蹙起優雅的眉,說不出來有什麼地方覺得怪異,她只能叫自己別多想,就當為借住在這里的這段時間,盡點心力幫個忙吧。
「嗯,那就留下來吧。」
全部被錄用的僕役歡天喜地的下去了。
「小娘子果然善解人意。」
「是我僭越了。」
「有個人恐怕還巴不得你管得越多越好呢。」
「不在其位不謀其事。」
軟膩的聲音,靦腆的微笑,焦天恩看得失魂落魄。
「小娘子娘家何處?」他忍不住攀談。
她談吐有禮,措詞優雅,絕不是一般村姑,雖然素衣布裙,仍然掩蓋不住她本來的風華。
「我已無娘家。」過去,沒什麼值得好說的。
「你這公子,別打我妹子的歪主意,問東問西你想打探什麼?」
石頭響亮的嗓門打斷了焦天恩的試探。
「妹妹?」焦天恩怪叫,「你娘要能生出這麼嬌女敕的花兒來,我的頭剁給你!」壞竹出好筍是勉強說得通,但石頭怎麼也迸不出一朵花來。
石頭熊似的手掌一抓,也不管人家焦公子的衣裳是用多少銀兩堆砌出來的。
「我盯著你就沒錯,反正你別靠近我妹子一步。」
「你把我當什麼人了?這麼不信任我焦天恩的人格!」他嚷嚷叫道。
「你還有人格這種東西嗎?」
石頭揪著他衣領走遠了,聲音仍然隆隆響。
一天下來訪客川流不息,留下的拜帖跟禮物,堆得像小山高。
ぼぼぼ
不是好點了嗎?怎麼又咳,胸口里面像是積了什麼沉甸甸的東西,咳也不見得咳得出來,戚淡秋怕嚇壞了人,只好又躲回房間。
僕人們見她咳得厲害,什麼都不敢讓她分擔,也趕緊要她回房。
芽兒進來過又出去,合上門的力氣很大。她在這里是不受歡迎的吧?蕾兒呢?
一天半日沒見著她,她會想她這娘嗎?
捧著暖熱的茶杯,杯子里是濃厚的烏龍。
「怎麼給你喝這個?」一只長長的胳臂取走了她用來取暖的杯子,一口喝盡。「濃茶不適合生病的人。」
「你回來了。」
是她想得太出神嗎?一點都沒有听見他進屋里來的腳步聲。
甭男寡女同居一室,不合禮教啊。
「我听管事說你又不舒服了。」
也不過幾聲咳嗽,連管事都知道了。
他一到家胡相就先同他報告這事,果然還在房門外頭,就听見她隱忍的咳嗽聲。
「只是幾聲咳,把痰咳出來就沒事了。」
「藥有按時吃嗎?」
她縴細的肩膀像是一壓就會斷,不忍她久站,他拉出一張椅子按著她坐下。
「大夫交代的藥已吃過四帖,我想過兩天就沒事了。」
他濃黑的眼楮為什麼眨也不眨的盯著她看?這讓她覺得困窘。
「藥,很苦嗎?我會交代芽兒以後給你多泡些潤喉的飲品。」
他怎麼問這個,藥有甜的嗎?
「往後吃過藥就含些這個。」千部樹從懷里拿出個錦囊袋遞給她。錦囊袋里裝的是仙渣甘草,去苦味,平常多吃還能生津解渴。
「別再為我破費了。」她接過來。
她在這里吃穿用度全都看他,他待她已經夠好了。
「那不算什麼。」
是距離太近的關系嗎?不知道為什麼他渾厚的嗓音听進她耳中,像綿綿的蠱惑,使她有種錯覺,如同情人的耳邊細語。
「我……我……去把窗子打開。」她快要暈眩了,一定要找些什麼事情來分散自己變得奇怪的注意力。
「你緊張什麼?」
她力圖鎮靜,「我是想……把窗子打開,空氣比較好。」